武陵蠻的助攻是夏侯獻沒有想到的。


    原本荊州各級將軍商議,說要揚言討伐下遊的揚州,向全氏要求借道武昌。


    這目的性未免太強了,除非人家是傻子才會同意。


    所以大概率魏國的軍隊會被堵在洞庭湖一帶與吳軍決戰。


    而巴丘督朱績是一員水上能將,真要完全拚水上的戰力,這是以自己的短處去拚人家的長處,是為不智。


    然夏侯獻心意已決,沒時間等個七年八年來打造一支降維打擊的水軍艦隊。


    荊州是一定要打的,問題是如何進軍。


    這些日子他頻繁的與荊州諸位將軍書信往來,要求他們拿出一個方案。


    羊祜迴信說,巴丘之所以為吳軍戰略重鎮是因為洞庭水係的緣故。


    洞庭湖不僅連接著大江,還連接著湘水、資水、沅江、澧水,可謂是四通八達。


    通過這些河流,吳軍可以從武陵郡、衡陽郡、長沙國等多個地方支援巴丘。


    換句話說,這地方背靠著多條補給線,兵力和補給可以源源不斷地從南方送來。


    這才是它為軍事重鎮的原因。


    其地位,不亞於魏國揚州的壽春、合肥。


    恰逢此時,瞌睡了有人來遞枕頭。


    武陵蠻恰到好處的叛亂,給了魏國一個機會。


    羊祜連忙上疏,建議以出兵平叛為由攻占武陵郡、衡陽郡。


    全氏如果咬牙同意,那就順勢笑納兩郡,此長彼消,不斷削弱巴丘的潛在支援。


    全氏大概率是不會同意的。


    而這也在羊祜的計劃之中,吳軍若要派精銳支援,必然會動用巴丘的兵力。


    隻要朱績有所動作,荊州水軍便即刻順流而下,顧此就會失彼,無論朱績怎麽選,我軍都立於不敗之地。


    自從全氏失去了江陵和西陵,所謂的長江防線便蕩然無存了。


    如今魏國荊州有多地與吳接壤,不一定非要一戰而定,找機會慢慢蠶食,荊州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夏侯獻采納了這個方案,很快把指示傳至荊州各部。


    ........


    吏部侍郎衛瓘近來從許昌迴洛陽述職。


    現今兩套班子並行,就是一個試錯、摸索的過程。


    夏侯獻並沒有把班子直接搬到洛陽來,目的就是給現有的體係一個緩衝的時間。


    衛瓘今年十九歲,雖然年輕卻頗為成熟。


    這種成熟不似鍾毓、鍾會兄弟那般一臉濃須長相老成,而是在舉止上的。


    衛瓘十歲喪父,早早當家,他出身書法世家,寫得一手好字。


    其實早些年夏侯獻就注意到這個晚輩了,一直在觀察著他。


    當然也不隻是單單觀察衛瓘一人,許多年輕士子他都有關注。


    士族是存在圈子的,年輕士子更是如此。


    夏侯獻在悄悄觀察,如果有人故意接近賈充、鍾會等人的圈子,他會暗中記下,適當疏遠。


    倒不是不允許賈、鍾二人交友,但凡事總要留個心眼。


    否則以後麾下的人全是互為故交,難免會缺乏監管,抱成一團。


    而衛瓘便是一個相對中立的年輕人。


    他跟同僚們不親不疏,很有邊界感。


    夏侯獻需要這麽一個既有才華,又沒有明確派係的手下。


    “伯玉給孤瞧瞧,孤這字有沒有草聖的風采。”


    夏侯獻很會見人下菜碟,知道衛瓘精通書法,便拿著這一幅自己的“書法”來和對方拉近距離。


    衛瓘眉頭一皺,表情有點難看。


    他並非是相國心腹,吃不準相國脾性,但你要他承認這字有“草聖”之風吧,未免太過違心。


    草確實是挺潦草的。


    “哈哈。”夏侯獻笑了一聲,“孤就不為難伯玉了。”


    閑談幾句,他很快說起正題。


    ...


    衛瓘走後,夏侯獻翻看起一份關於武陵蠻的資料。


    武陵蠻又稱五溪蠻,因為五溪大部分流經武陵郡也就因此得名。


    自漢朝以來就起義不斷,在吳蜀夷陵之戰後的數十年裏都在吳國的統治之下。


    最近的一次叛亂是在吳黃龍三年(231年),武陵諸聚數萬之眾反叛,孫權派交州刺史呂岱督軍,太常潘浚假節平定。


    夏侯獻心中感慨,漢末大亂到如今三國鼎立,不管中原如何激戰,胡人都是被暴打的份。


    不過在他看來,亂世能人輩出是一個方麵,還有一個方麵不能忽視。


    那是因為各國相互拉鋸,軍費都常年維持在一個相當高的水平。


    沒辦法,槍杆子裏出政權。


    那日羊祜說的不錯。


    若一直長期屯兵與吳蜀對峙,百姓苦於徭役,國家則要耗費大量的財力、民力用於軍事,這不是長久之計。


    統一天下,這是羊祜的理想,同時也是夏侯獻的。


    而且,他現在有能力做到。


    思緒紛呈間,一名家仆進來稟道:“家主,宮裏來人了。”


    “何事?”


    “他說陛下請您明日去華林園一敘。”


    “迴複來人,就說孤這些日子身體不適。”


    “仆遵命。”


    夏侯獻合上冊子,唿出一口氣。


    小皇帝請他進宮無非是兩種情況。


    一是他收攏了一批心腹,來個最簡單最粗暴的手段,把自己一刀砍了。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曹啟,他沒那個實力。


    二嘛....太後寂寞了。


    夏侯獻當然是果斷拒絕。


    我這剛和好,別鬧!


    太後,我們以後別聯係了,我怕元姬誤會。


    ..............


    昭陽殿。


    “是嗎?”郭太後麵露關切,“梁公病得重嗎?”


    “這個奴婢不知。”


    “下去吧。”


    郭太後秀眉微蹙,坐在蒲團上發著呆。


    “太後,妾可以進來嗎?”


    門外傳來甄璃的聲音。


    郭太後迴過神,應了一聲,甄璃很快入內,手裏捧著一卷毛毯。


    “妾聽他們說洛陽快要下雪了,妾怕太後受寒,特意給您送來。”


    “這些事讓宮人們做就行,何必自己受累呢。”郭太後有點不忍心。


    甄璃道:“妾如今是罪人,不便使喚旁人。”


    “什麽罪人不罪人的。”郭太後想起這件事就有些不悅,“那都是曹芳的過錯,與阿璃無關。”


    甄璃依然姿態很低:“妾能在宮中服侍太後已是心滿意足。”


    郭太後歎了口氣。


    阿璃這孩子身子一直不太好,以前曹芳還總冷落她。


    她十三歲就做了皇後,本該享受一輩子富貴的,到頭來曹芳犯了錯,可憐的阿璃還得跟著他受苦。


    好在奉明心善,允許阿璃迴到宮中與她作伴。


    甄璃甄璃,這下跟曹芳是真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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