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在孫權的部署下,成功在樂鄉一帶修築了一座水寨。


    由於時間倉促,營寨修得相對簡陋。但畢竟隻要是依靠戰船,對於這樣的臨時據點來說,能夠實現戰略目的就足夠了。


    或許是因為魏軍水戰經驗太少,也或許是因為魏軍比較珍惜來之不易的戰船。


    他們並沒有動用太多船隻在大江上巡航,頂多是在自己水寨附近方圓數裏處安排了走舸負責警戒。


    孫權很快嗅到了機會。


    他本來還在為樂鄉能否提供足額的戰船而發愁,現在沒了這個顧慮,直接連夜派了一支艦隊,沿著大江南岸悄悄往上遊趕去。


    沒多久,吳軍的艦隊在上遊的樂鄉成功集結,他們積極備戰,等待著孫權的命令。


    然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一艘走舸正在營地上遊大約二、三裏處巡邏。


    今夜刮得是西風,他們向上遊巡邏時,數裏路的路程就要花費不少時間,不過現在返程的路就變得輕鬆愉悅了。


    “唿啊~~”


    船上的一名吳兵打了個哈欠。


    忽然,哐當一聲響起,他立馬變不困了。


    船頭似乎是碰到什麽異物,


    “怎麽迴事!?”身後袍澤聞訊趕了迴來。


    有人拿起火把朝著船下照明,“木筏?”


    “這邊也有!”


    “這也有!”


    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


    一開始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有位水戰經驗豐富的老兵驚恐地喊道:“離那些木筏遠一點!快撤!”


    轟~~~


    話音未落,周圍頓時火光驟起!


    走舸上的吳兵不經意間向岸邊看去,隻見岸邊正聚集著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魏軍在彎弓搭箭,仰角射擊。


    周圍的火光逐漸連成一片,那艘走舸很快便被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


    火勢並未停歇,還在加速蔓延。


    無數被點燃的木筏順流而下,流動的火海宛如擁有生命一般,向著岸邊停靠的吳軍艦隊掠去。


    ...........


    “豈有此理!”


    孫權悲憤交加,這本想“螳螂捕蟬”的,卻不料有“黃雀在後”。


    而且聽逃迴來的潰兵所言,那江麵上順流而下的木筏數量極多,定然是早有準備。


    不過比起惱火,孫權心中更多的是擔憂軍心浮動。


    “陛下。”


    武衛都尉孫峻看著一臉愁容的孫權,趕忙寬慰道:


    “隻是損失了一些戰船而已,所幸我軍的兵力幾乎沒有什麽折損,大多都已收攏迴營了。”


    孫權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這從孫是一片好心,可還是太年輕了。


    這損失戰船的確是小事,可是經此一戰,他將完全喪失江上作戰的優勢。


    盡管吳軍可以仗著自己船多、水戰經驗豐富,頂著逆風強行去攻打魏營,但這風險太大了。


    就從魏軍能夠提前部署,搶奪上風位置又成功發動了一次突襲,這就說明魏國的主將並非對水戰一竅不通。


    何況那夏侯獻是個放火的慣犯,曾經的巢湖之戰,幾年前的漢水之戰,一次險些讓自己喪命,而另一次則是間接斷送了朱然的性命。


    孫權暫時放棄了強攻魏軍水寨的打算,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大江下遊。


    他緩緩走出營帳,而後招了招手。“陪朕走走。”


    孫峻點點頭,緊隨其後地走了出去。


    說起來,這孫峻是武烈皇帝孫堅之弟孫靜這一脈的後人。


    這一脈多出將才,孫瑜、孫皎、孫奐、孫暠(孫峻祖父)等人都是吳國宗室中不可多得的將領。


    孫峻從小就展示出了不俗的才能,孫權很喜歡他。


    “子遠啊,近來族中子弟可有什麽好的苗子?”


    孫峻稍稍愣神,他沒想到孫權竟有如此閑心來問這個。


    “陛下....”他想了想,開口答道:“從弟綝,年十五,驍勇果敢....從弟恩、據、幹等皆良才。”


    反正孫權一直很重視對宗室子弟的提拔,孫峻也沒什麽心理負擔,一頓誇就完了。


    孫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笑了一聲:“朕老了,我大吳的未來是你們的。”


    “陛下何出此言。”孫峻心中竊喜,但卻是一臉擔憂之色,“陛下乃萬壽之軀,臣還想看著陛下橫掃八荒、一統山河呢!”


    “哈哈哈~”


    孫權笑得很大聲,心說這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心中總有這些遙不可及的夢想。


    “子遠。”


    笑了一會兒,孫權忽然收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嚴肅。


    “朕問你,朕可有年老昏聵?”


    此話一出,孫峻被嚇得連連後退兩步,低頭拱手,忙道:“陛下乃是百年不遇的英主,怎會....”


    話還沒說完,孫權卻是打斷他說道:“朕心裏清楚得很如今子弟不睦,臣下分部,長此以往下去,將有袁氏之敗,為天下笑!”


    孫峻不知所言。


    “曾經,朕以為魏、蜀兩國常年交兵,無心南顧,再加上大江天塹,我大吳可得以偏安。”


    “可如今呢。”孫權聲音有些顫抖,“魏國幼主繼位,到了夏侯獻、王淩等人秉政,竟然是把矛頭對準我們!而且還是選這樣一個時機。”


    “可笑的是,麵對曹魏大軍壓境,我吳國各級官員、將軍不但沒有同仇敵愾,反而是變本加厲,內鬥更甚,這無疑是自掘墳墓!”


    孫權越說越激動,而孫峻卻有些自慚形穢。


    因為當時陸遜在前線,時不時傳去的一些風言風語,多半都是經過孫峻添油加醋的。


    他之所以這麽做,一方麵是不敢忤逆全公主的意思,另一方麵他也有著自己的考量。


    孫權年事已高,而且近來身體也不太好,小病不斷,說不定哪天就駕崩了。


    即便孫峻深受孫權的寵愛,可一旦孫權駕崩,他在朝堂上便沒有了靠山。


    所以他不得不得提前暗中展示自己的立場,以圖日後能夠在吳國朝堂上立足。


    二人走上公安縣城的城牆,孫權望著滔滔江水,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不知為何他鼻子一酸,歎氣道:“如若伯言在此,朕何至於此啊。”


    淅淅瀝瀝~


    天空下起小雨。


    孫權心說,難不成上天也在哀悼嗎?


    忽然,他變得欣喜若狂,轉身衝衛兵喊道:“來人,叫陳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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