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平,燕王宮。


    “父王,我們真的不帶上阿母一起走嗎?”公孫尚望著一臉失魂落魄的公孫淵問道。


    公孫淵很快露出鄙夷之色:“都什麽時候了,還管婦人做什麽?”


    “那兩位兄長也不帶著了嗎?”公孫尚又問。


    公孫淵懶得迴答。


    原本覺得此子聰慧,豈料也是個蠢貨。


    他沒時間再細細規劃了,看樣子魏軍破城就在這一兩日,他必須要逃了。


    城東有一片密林,而且那裏圍城的敵軍並不如其他各處緊密,或許跟之前高句麗撤軍,敵軍兵力不足有關係。


    總而言之,他計劃今日趁兩軍收兵之際遁逃,先躲進林中,隨後南下去遝渚,興許還能搭上吳國的援軍。


    對,現在隻有孫權能救自己了。


    “大王,王宮親衛集結完畢!”門外傳來甲士的聲音,公孫淵這才迴過神來,吩咐道:“幫我披甲!”


    幾個侍從幫公孫淵披好甲後,他便立馬大步踏出寢殿,身後卻傳來兒子公孫尚的聲音。


    “父王,兒還沒披甲呢。”


    “沒時間了,不想死就閉上嘴跟我走。”


    公孫淵頭也不迴地走了。


    .....


    “報!”


    “稟大將軍,襄平城東殺出近千騎,趁著我軍迴營休整,直奔東南方向而去!”


    夏侯獻利索起身,看向一旁的文欽:“走吧。”


    很快,從魏軍營寨中源源不斷的驍騎魚貫而出,為首的盡為白馬。


    夏侯獻胯下的白馬流雲一馬當先,追風掣電,一鞭鞭的抽下,勾起了它原始的野性,此役終於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戰馬是要保養但需要磨練,襄平城中馬兒“養尊處優”慣了,豈能勝過經曆了大大小小戰役的幽州精騎之馬力。


    幽州精騎很快便在梁水河畔追上了公孫淵。


    “父王,這可怎麽辦?”公孫尚發現,眼前的梁水河根本無法蹚過去。


    公孫淵也是呆愣在馬背上,他記得此地原本是一處淺灘,現在怎會如此之深?


    “公孫淵休走!”


    身後傳來的聲音像是催命符,耳畔又接連響起“大王”“大王”的聒噪之聲。


    待他迴過神來,白馬義從已將自己連同親衛騎團團圍住。


    雙方騎兵都是幽燕之人,不由分說便開始對著騎射,但很明顯,白馬義從的射術更勝一籌。


    不堪被動的遼軍親衛放棄對射,轉而收弓換矛,開始衝鋒突圍。


    文欽提馬而出,帶著幾十驍騎迎麵而去,堪堪幾迴合便將遼軍騎將斬於馬下,霎時間,遼軍皆顫!


    “還有誰!?”文欽昂首挺胸,目光傲然。


    哐啷!


    沒過一會兒,遼軍陸續下馬,丟下手中兵器,隨即讓出一條路來。


    夏侯獻領著親衛緩緩駛去,不一會兒,幾名甲士捆著兩人來到麵前。


    “跪下!”甲士抓住兩人的肩膀用力一按。


    “我們終於見麵了。”夏侯獻帶著笑容,俯視著公孫淵。


    公孫淵抬起他狼狽不堪的腦袋,問道:“大將軍要殺我嗎?”


    “不急。”夏侯獻一揮手,讓人把公孫尚先拉去砍了。


    公孫淵心中一動,莫不是曹叡有令,留自己性命?


    夏侯獻著人搬來小胡床,悠閑地坐了下去,竟是聊起了閑話。


    “說起來....你遼東公孫氏這些年功勞不淺。漢末大亂之際,乃祖父公孫度隻身赴任,東伐高句麗,西擊烏桓,南取遼東半島,越海取膠東半島北部東萊諸縣,開疆擴土。”


    “正是因為有他存在,我遼東之地才沒在天下大亂之時被異族所奪。”


    “乃父公孫康亦是賢才,他大破高句麗,陷其國都,並討伐韓濊,設置帶方。”


    “他更是我大魏的忠臣良將,當年袁氏兄弟圖謀不軌,正是乃父深明大義,斬二袁首級,免去遼東遭受兵災。”


    “你叔父公孫恭雖無大才,但勝在安分守己,保境安民。”


    公孫淵聽得入神,忽然想起了阿父公孫康的音容笑貌,此時的他竟然真的心生悔意。


    現在想來,那些欲望和野心真的太過虛無縹緲,或許做個安分守己的遼東太守才是他真正的歸宿。


    “大將軍,我...”公孫淵想說些什麽,卻當即迎來了對方的盛怒。


    “可是你呢!?囚禁叔父,首鼠兩端,暴虐無道,不顧人倫!遼東本不該遭此兵禍,全是由你的一己之私!”


    公孫淵頓時被懟的啞口無言,可他又覺得奇怪.....對方劈頭蓋臉說這麽多,到底是在等什麽。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馬蹄聲。


    楊祚下馬小跑過來,拱手行禮:“大將軍。”


    “楊將軍來了。”夏侯獻揚起下巴對著受縛在地的公孫淵。


    “這?”楊祚有些不解。


    夏侯獻解釋道:“我答應過楊將軍,必會讓公孫淵跪在你的腳下,現在兌現諾言了。”


    楊祚啞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他又鄭重地拜了一禮後,大步走向公孫淵。


    上去便一腳踹在對方臉上,隨即揪起他的頭發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公孫淵起初還罵了幾聲,後麵隻是卑微的發出“嗚嗚”的悶哼。


    “好了,楊將軍。”夏侯獻走了上去,“給他留一副好麵容吧,弄花了可不好交待。”


    楊祚這才停手,後退兩步,拱手站到一側。


    夏侯獻走到公孫淵麵前,後者耷拉著眼皮祈求道:“我,我口好渴,能不能給我一點水,求你了。”


    夏侯獻笑問道:“你可聽說過‘頭顱行萬裏’的故事?”


    公孫淵一怔。


    夏侯獻轉身離去,丟下一句:“到洛陽再喝吧。”


    隨後擺擺手,幾名甲士心領神會,利索地拔出了他們的戰刀。


    迴軍路上,文欽壓低聲音問道:“大將軍,末將有一事想問。”


    “仲若何時變得這般生分?這可不像你。”


    文欽也是從未見過自家大將軍這般冷酷過,覺得有那麽一絲陌生。


    直到對方來了一句“有屁快放”,他這才感覺對味了,遂問道:“大將軍緣何對那降將那麽好?”


    “他也隻是被逼無奈才投降的,還殺了人家兒子,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難道不知自己家人會被牽連嗎?我看他也不是什麽好鳥啊。”


    夏侯獻歎了一口氣,道:“這我當然知道,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為何?”


    夏侯獻道:“我們雖然能剿滅公孫氏,卻很難在短時間內徹底掌握這裏。”


    “當務之急,我需要一個既對遼東了如指掌,又不在當地盤根錯節,還有一定軍事能力之人。”


    “此人,姑且可堪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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