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的十一根圓柱正亭內,秦易端著茶碗細細品著,透過雨幕遠眺大同江,心情格外舒爽。


    他一身青色薄綢武士勁裝,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頂上一個銀鑲白玉圈環,一頭烏發束的絲毫不亂。


    唇上短須精心修剪的整整齊齊,誰見了不誇一聲:


    “好一個英俊少年郎”。


    梁雲峰一身鐵紮甲、頭戴水磨鳳翅盔,領著高麗正副使進了亭子,一看二師兄這造型,心頭很是腹誹。


    “嘖嘖!易哥兒又裝上了!”


    ……


    “可是雲帥當麵?”


    拓俊臣身為副使,上前一步叉手為禮。


    “大帥軍務繁忙,這些瑣事某全權處置”。


    易哥兒放下茶碗,起身隨意的一抱拳算是還禮。


    “坐吧!有事說事,別磨嘰!”


    “哼!豈有此理!本官乃是高麗正使,持節而來,豈容爾等小覷?”


    “節”是約五尺長短的竹竿,上端裝有染為赤色的三重牛尾旄須,拿在手裏很是顯眼。


    (最初應該用犛牛尾)


    最重要的是竹柄上端那個鐵牌,上麵鑄刻高麗王的寶印為記,成為使者身份的憑據。


    “你們不是來求和的嗎?還要啥臉麵?咋滴?小爺給你磕一個?生受得起嗎?”


    易哥兒一串反問,言辭如刀,把這兩棒子問傻了都,兩人麵麵相覷。


    “求求求和?”


    “誰呀?不會是說我們吧?”


    金富軾氣的胡子直抖,把節杖往地上一頓,開口就吼:


    “吾王麾下披甲十萬,鐵騎八千,百萬大軍旦夕而成,爾等不過區區三千跳梁,可聞諸侯之怒唿?”


    老金虛張聲勢的咆哮、口水亂噴,秦易趕緊連退幾步,生怕老甲魚的臭口水,把這身娘子親縫的好衣裳弄髒。


    “搞半天你們不是來求和,是來宣戰的啊?太好了!”


    易哥兒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跟師父久了,演技爐火純青。


    “這樣吧!五天後,黃州城下,某領兵三千,你們隨意,咱們一戰定江山。


    某輸了不廢話,斬首淩遲還是充當奴役,任你們處置;


    但是你們要是輸了?嘿嘿!不好意思,這三千裏江山就換個主人,嚎不嚎啊!”


    “狂妄!爾等為何無故犯吾國土?欺吾高麗無人唿?”


    “著啊!你這老家夥真聰明!就欺負你們菜,我師父說過,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弱小即是原罪!”


    “荒謬至極!”


    “二哥消消氣、消消氣,好好說話、好好說話!”


    淩雲峰裝模作樣的去攔著秦易,眼裏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金大人息怒息怒!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拓俊臣也上去攔住老金,再三安撫,你看,都是演技派。


    吵過一頓,大家都亮明了各自的角色,唱紅臉和唱白臉的分工明確。


    “二位請坐、請坐,來的都是客,那麽遠來就來唄,還帶了禮物,是戰是和都無所謂,時辰不早了,咱們邊喝邊談”。


    梁雲峰招唿二人入席:


    “來人!通知開席!使團那邊也給安排好”。


    說話間,一隊輔兵提著食盒酒壇碗筷過來,撤了茶水,鋪上錦緞,很快就擺好餐具上好涼菜。


    紅泥小炭爐上溫著的好酒,飄著醇香,“練光亭”裏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坦然無存,一片和諧。


    秀才抽空去一旁雅閣解了甲胄,換了身藍綢武士勁裝,頭發隨手用同色紗巾束好,一身清爽的入席吃酒。


    “不談公事、隻談風月!飲勝!”


    “飲勝!”


    “好酒好酒!老夫四年前出使汴梁,嚐過大宋各地名酒,此酒色若琥珀、桂花香濃,可是李太白口中,魯酒若琥珀,汶魚紫錦鱗 的魯酒?”


    “雷川先生厲害啊!不錯不錯,此酒名為桂香,正是俺們鄆州特產”。


    “咳咳!吃菜吃菜!”


    雙方四人在席上,一邊旁側敲擊,一邊應付自如,酒喝完席也散了,上了茶湯解膩。


    好像說了不少,又好似啥也沒說。


    可能是高麗人酒量太淺,金正使“喝多了”,拓副使送其迴休息之處安頓,還特意關照秦、梁二人。


    “金大人不勝酒力,見諒見諒!還請二位稍候片刻,某去去就迴!”


    “無妨無妨!拓兄且去!”


    目送高麗正副使出亭離開,師兄弟二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時間不長,高麗拓副使親自提著一個布包,快步返迴亭中,這次他不提公事,反而提起了私事。


    “貴部軍威赫赫,某十分佩服,前些日子戰陣之上,某家些許親朋故舊走散,可否請貴部幫忙找尋一下,酬勞好說”。


    看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公事成不成不急,急的是要趕緊贖人。


    立國兩百多年了,高麗文武兩班貴族彼此聯姻,早就瓜葛頗深。


    拓俊臣他哥是逃迴去了,自家部曲不談,譬如禁軍九領的高級軍官,可都是武班貴族出身。


    你個領兵之帥跑了,不給個說法,以後還想不想在高麗混了?


    還有之前的尹西月、崔郎將之類文武,全都生死不知,家裏人都急瘋了。


    如果確認死了自然一了百了,家裏也好辦喪事,讓嫡長子繼承家業。


    別小看這事,對封建家族來說,這可是頭等大事。


    “戰陣之上,殺的人不少,抓的也很多,誰是誰的俺們也分不清。


    也不瞞你,沒死沒傷的都在幹苦役,贖人這事可以通融一二,你可有名錄?”


    淩雲峰一副此事不難,但是規矩要懂的模樣,讓心中忐忑的拓俊臣大喜過望。


    他解開包裹,原來是兩個檀木小箱子摞在一起,正好一人一個,推了過來。


    “有有有,還請行個方便,這是某個人一番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秦易不屑一顧,雙手環在胸前,側身遠眺江景,雨停了,岸邊柳枝千萬條隨風飄動,也頗有詩意。


    梁雲峰打開自己麵前的小箱子一看,好家夥,一整套極品高麗玉,和產自釜山貢珠池大珍珠製作的首飾,


    珥璫、瓔珞、腕環、臂釧、指環、玉佩等等,沒有金銀器那種富貴俗氣,一看做工就是王室大匠師所出,精工細作,美輪美奐。


    秀才估摸著隨便拿一件,在板橋鎮最少都能換個百貫錢,一套組合起碼值數千貫。


    拓家出手不可謂不重,給他們的“賄賂”都如此“誠意十足”,可想而知,他們給“雲龍大帥”備的禮物何等值錢。


    高麗“土特產”,不錯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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