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雄雞唱曉,天色微明,穿越第二天的清晨。


    土坯茅屋東廂土床上,汪朋睜開雙眼打了個哈欠,身旁倚靠在背包上假寐的小舅李誠,握著工兵鏟坐直了身體。


    這一夜兩人輪換著休息,一人睡覺一人值夜,沒法子,心裏都沒底,有人守著才能睡得踏實。


    “醒了?”


    “嗯呢”。


    “那換我再眯一會兒”。


    “歐了!”


    汪朋翻身下了“床”,摸索著給已經火光暗淡的泥炭盆裏,又添了些木炭。


    從木架上取下已經烘幹的衣褲和襪子,他才不會矯情上麵的異味。


    穿好鞋,原地活動了一下手腳,汪朋很不習慣的用一根布條,把披肩發紮成個馬尾,就很娘們兮兮的!


    一掀廂房門上的竹簾,穿過隻有一張矮桌、幾個木凳的“客廳”,他輕推虛掩的木門走到屋外。


    這個家勉強算是一室一廳一廚的屋子,東邊是臥房,中間是客廳也算是餐廳,西邊是廚房、柴房、工具房合一。


    昨晚兩個少年讓出唯一的臥房,自己在柴房打地鋪,應該是昨天出海累壞了,此刻都還沒醒,小唿嚕此起彼伏。


    院子地方不小,外牆就是一圈半人高的竹籬笆,一口石砌的水井,院裏一個有些年頭的小石磨,算是不多的家當。


    四處打量了一下,汪朋順著味找到屋後竹木搭的真“茅廁”,他屏住唿吸清理了一下個人負擔。


    看著一邊的那幾根顏色可疑的細長竹片,汪朋不由菊花一緊,打了個寒顫。


    草!僅有的半盒抽紙用完後,這傳說中的“廁籌”不用也得用。


    不然怎麽辦?他又沒有“阿三們”“手藝人”的勇氣。


    沒打算在這陌生環境裏晨跑,汪朋活動開手腳後,就在院子裏拉開架勢,一招一式的打起拳來。


    軍體拳和八極拳輪換著循環打,前者是在“大熔爐”裏學的,後者是為了耍帥,他跟著網上教學視頻自學成才,練的也很是嫻熟。


    汪朋進入狀態後,心無雜念、打的投入,渾沒注意到西廂房兩個少年在偷窺,看的那叫一個目不轉睛、如癡如醉。


    這兩少年和徐大海是拜把子兄弟,從小一起撒尿和泥玩大的,情同手足。


    徐大海十六是大哥,秦易十五是二哥,林風比秦易小幾個月是三哥。


    (宋代習慣不稱弟隻喊哥)


    “二哥,汪大郎還會武藝?這拳腳功夫甚是了得!”


    “他要是能收徒弟就好了,咱要是學會了拳腳,哼!二禿子他們再敢來搗亂,看我不把他們打不出綠屎來,算是沒吃韭菜!”


    “噗嗤!哈哈哈哈!”


    汪朋在院裏聽到屋內動靜,不由哂然一笑,他故作不知的把一路拳打完,收了架勢,到井邊打水洗臉、漱漱口。


    事發突然,穿越者可沒來得及帶上牙刷牙膏,再說秦易家這家徒四壁的樣子,絕對沒有大戶人家的牙粉。


    用青鹽?嚇!


    也就是這裏靠海邊,鬱洲島西邊對岸的州縣同城,秦代就設置的“朐(qu)縣”就是說明千年以降,這裏都是重要的產鹽之地。


    (注:凡是與“朐”相關的地名大都與鹽有關,是寓意鹽泉的象聲詞,如大家熟悉的山東臨朐)


    煮海為鹽說起來簡單,海水中隻有百分之三左右的含鹽量,柴火、人工、鐵鍋都是要錢的,鹽鐵專賣那是古代曆朝的國策。


    沒有相樣的家資,敢用鹽漱口?脊梁骨給你戳斷了,信不?


    “郎君見諒!咱兄弟二人一時好奇,真不是存心偷藝,方請原諒則個”。


    秦易麵色通紅推門而出,硬拉著有些倔脾氣,磨磨蹭蹭的老三林風,主動到井邊施了個長揖,向汪朋賠禮致歉。


    偷師可是大忌,尤其是如此“高端”的武藝,要是傳揚出去,“海易風”三兄弟的名聲可就臭大街了。


    “無妨無妨,莊稼把式而已,倒是有些許強身健體的效果,想學的話,有空我教你們”。


    “真的啊!我學、我學!”


    林風原本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被拉來賠禮,聞言猛地抬起頭來,激動的嘴唇都哆嗦。


    同樣狂喜的秦易心頭一動,忍不住開口相詢。


    “郎君,你和李員外可是打算在咱們村裏常住?”


    “莫再稱郎君,不見外的話喊我朋哥就行。


    我和小舅原本就打算迴歸故裏,這裏離楚州近,又在海邊,如果能在貴村落戶,那也是極好的”。


    夜裏已經和小舅商量好的初步計劃,汪朋對這小兄弟倆先透露一點。


    算是投石問路,有棗沒棗打三竿,萬一成了呢?


    “太好了!我去告訴大哥一聲!”


    秦易一把沒拉住,林風人如其名,風風火火跑沒影了,他隻能尷尬的對著井旁汪朋訕笑。


    “對了,朋哥和李員外海上遇險,想來一定餓壞了。


    昨晚迴來後實在累困,也沒款待,很是失禮,我去煮點熱粥,哥哥稍待片刻”。


    “叨擾易哥了!我也去打個下手”。


    秦易轉身就去廚房忙碌,汪朋趕緊跟上。


    話說昨天沒吃晚飯,他和小舅二人就啃了些餅幹,現在一聽有熱粥喝,不禁腹中雷鳴。


    這年月不是像樣的大戶人家,可沒早飯吃。


    普通人的生活,一天兩頓、朝食晡食,忙時吃幹、閑時吃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為了準備這頓飯,秦易也是豁出血本,從木櫃裏翻出一小袋的糙米。


    這還是他哥秦容過年從縣城帶迴來,給胞弟補補身體。


    他哥今年十七,在縣城趙記鐵匠鋪已經學了三年。


    雖然學徒隻包吃住,但是年節歸家時,師父也會酌情打賞,讓徒弟不至空手迴家,被人恥笑。


    秦易平時哪裏舍得吃,今天咬牙一下子倒出來三成多。


    昨晚提迴來的兩條海鱸,易哥兒三兩下收拾幹淨,去骨切片,魚肉粥裏再放些薑片、鹹鹽。


    簡陋的灶頭上,汪朋用木鏟在鍋中賣力攪動,防止糊底,白嫩的魚肉在糙米粥中上下翻騰……


    汪朋腦海中,仿佛響起“吃貨盛典”那句經典旁白:


    “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忙碌了半小時之後,小秦師傅開始切起伴粥的鹹菜疙瘩……”


    充斥鼻端,犀利的腥鮮,混著米香味水汽一熏。


    饑腸轆轆的汪朋,眼淚都快要不爭氣的從口角流淌下來……


    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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