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喝兩杯,幾個說明天要上班的人又都不上班了,精神頭兒挺足地出了車庫。


    “走了。”那辰跨上車,拉了拉帽子。


    “好車。”嶽琪拍了拍車頭。


    “要兜一圈兒麽。”那辰話說得挺熱情,但語氣很淡。


    “改天,你迴家吧,”嶽琪揮揮手,“拜拜。”


    那辰沒說話,發動車子掉頭開走了。


    開了一會兒,他把車停在了路口,左邊的路去舊車場,前麵的直路是迴家,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邊開了。


    右邊的路是往學校去,不過他基本不考慮,宿舍裏他的床位一學期也睡不了兩迴,同宿舍的人都把東西堆他床上了,他迴宿舍睡覺還得先騰東西。


    路口的黃燈一下下閃著,北風把地上的落葉和垃圾都吹沒了,連人和車似乎都一塊兒吹走了,他在路口停了幾分鍾,一輛車也沒有。


    空蕩蕩的街,道路兩邊還沒有化淨的髒兮兮的雪,昏黃的街燈。


    那辰腿撐著地,低頭拿出了手機。


    手機上有一條簡訊,他有些期待地打開了,卻不是安赫的。


    明天中午過來吃飯。


    雷波的這條簡訊是什麽時候發過來的他沒聽見,他關掉簡訊,打開了電話本。


    安赫的名字靜靜地在電話本的第一位。


    他手指從名字上劃過,屏幕上顯示撥號中,他又迅速掛掉了,已經過了十二點,安赫已經睡了。


    安赫的生活在他看來雖然沉悶,卻很有規律。


    上班,下班,看看電影聽聽音樂,吃點防腐劑,然後睡覺,周末偶爾跟朋友去泡泡吧。


    相比之下,自己的生活卻有些混亂,沒有固定的時間線,沒有固定的地點。


    比如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在路口停了快十分鍾,他把車順著直路開了出去,好幾天沒迴家了。


    那辰每次迴家,呆的地方基本隻有自己的臥室和廚房,家裏別的地方他很少逗留,燈打開的時候他看到客廳的桌子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灰。


    他在客廳裏站了一會兒,進廚房找了塊布出來,慢慢把客廳裏的桌椅和鋼琴都擦了一遍。


    鋼琴鍵發出幾聲低低的丁咚聲,他停了手,看著琴鍵。


    有一陣子沒去看媽媽了,有兩三個月了吧。


    他在琴凳上坐下,以前他也是兩三個月才去一次,有時會很想媽媽,哪怕每次都不愉快,他還是很想見到她。


    但這次卻有些不一樣,他想到媽媽的時候,突然有些害怕,他發現自己有挺長時間沒有想起媽媽,想到應該去看看她的時候,有種隱隱地說不上來的抗拒。


    這讓他害怕。


    他在鋼琴邊蹲下了,靠著鋼琴腿慢慢坐下,閉上了眼睛。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那辰覺得自己的腰和背都酸疼得厲害,很長時間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靠著琴腿在地板上坐著睡了一夜。


    想要站起來的時候腿有點兒使不上勁,發軟,頭也有點兒暈。


    扔在一邊的手機上唿吸燈一下下閃動著,他拿過來看了一眼,有簡訊。


    他揉了揉眼睛,屏幕上的字清晰起來。


    簡訊是安赫早上六點發過來的,就倆字兒,早安。


    他勾勾嘴角,早安大爺。


    坐在地板上也能睡過頭,那辰洗漱的時候看了看時間,好在第一節沒課。


    那辰雖然對自己學的東西沒什麽興趣,但一般不缺課,每次上課他都會老實地坐在教室裏。


    他學的是殯儀技術與管理,基本沒有女生,防腐整容專業有幾個女生,據說膽子比男生大,隻是畢業的時候不知道能有幾個選擇專業對口的工作了。


    那辰沒太想過自己今後的工作,去火葬場也不錯,他無所謂。


    他當初隻是因為爸爸才報的這個專業,看到這個讓他一直活在痛苦裏的男人臉上震怒的表情時,他痛快淋漓地隻想笑。


    “你的水平也隻能靠這樣的專業來就業了。”爸爸最後扔下這樣一句話。


    他還是笑,什麽也沒說。


    那時他曾經下過決心,就算是這樣的專業他也會好好做,證明給爸爸看,無論是什麽,隻要他願意做,都能做好。


    隻是這個機會再也不會來了。


    那辰趴在桌上閉著眼睛,鼻子有些發酸。


    他就這樣一次次地反抗,一次次想要證明,一次次被無視,最後徹底失去了機會。


    他還有多少機會來證明自己不是不被需要的人?


    向誰證明?


    誰來給他機會?


    手機震了震,安赫給他發了條簡訊,明天我跟朋友約了晚上沸點,你來嗎?


    好。那辰很快地迴了簡訊。


    這個人會是安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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