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情侶碰到這樣的事情還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可季語聲是個dom,他在乎的壓根不是何畢是否立刻答應跟他到某個城市去生活,而是何畢關鍵時刻流露出的最真實反應,讓季語聲意識到何畢內心深處或許並不完全信任他。


    何畢頹然地坐在床上,手往旁邊一撐,有什麽東西咯到掌心,他低頭一看,居然是先前被他誤以為是要拿來求婚的絨布盒子。


    季語聲人走了,東西卻沒帶,何畢拿著把玩,陷入久久的沉默。


    從這天起,二人秉承著默契都沒再主動要求見麵。


    後來何畢找來個紙箱,把房間的一切布置都細心拆下來打包帶走。


    雖然他和季語聲還會聯絡,偶爾迴複對方的短信,但何畢卻有了這個人忽然從他生活中抽離出的錯覺。


    期間老周打來過一次電話,說二人好久沒見,要約何畢一起吃飯,何畢去了。


    飯桌上,何畢興致不是太高,老周察言觀色,開玩笑似的問何畢是不是同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好。


    季語聲那混蛋的臉在心中一閃而過,像魚的尾巴撥弄水麵。何畢原本以為自己會對老周大吐苦水,可最終他也隻是欲言又止,否認道:“沒有。”


    他突然失去了和別人分享季語聲的興趣。


    兜兜轉轉一圈,何畢的狀又迴到剛和陳狄分手的時候,他做什麽都提不起勁,卻按照計劃在學期的最後一天向學校提出了辭呈。


    何畢談過幾次戀愛,以往分手的時候都是好聚好散,似乎也沒有傷心的必要,最慘烈的就是和陳狄的那次,鬧得實在難看,但有季語聲在一旁胡攪蠻纏,到最後也硬抗了過去。


    這才曉得原先季語聲有分寸的一麵都是因為沒有觸及到他的底線,等觸及到底線的時候,他又一點情麵不留,說走就走。走了還吊著何畢的胃口,時不時發些短信刷存在感,提醒著別人不要忘記他,一想到這,何畢又有點埋怨季語聲的專製。


    去學校收拾東西的那天他又碰到了陳狄。


    半個月沒見,陳狄不知經曆了些什麽,肉眼可見的落魄。他抬起頭看著何畢,眼中都是紅血絲,下巴上冒出層鐵青胡渣,看向何畢的眼神中再沒有以往的卑微討好。


    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在警察局門口神采飛揚,信誓旦旦地問何畢猜猜他能讓季語聲在裏麵關幾天,結果下一秒就得知這個他一向最看不上眼的窮小子竟然是自己曾費心巴結過的領導的兒子。


    季語聲從警局出來的時候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他。


    陳狄身上某些引以為傲的東西被徹底擊碎,連帶著對何畢的幻想也一起煙消雲散,就連來找何畢,也隻敢撿著季語聲不在的時候。


    他把一份文件朝何畢扔過去。


    打開一看,原來是一份房屋買賣委托書,陳狄的簽名已經在上麵,就差何畢的。


    “你贏了何畢,我鬥不過你,算你找了個有本事的男朋友,叫季大少爺高抬貴手,別針對我了。”


    “他怎麽針對你了?”


    陳狄冷笑一聲不說話,隻以為二人早就串通好,何畢此時隻是奚落他。


    何畢淡淡道:“看來你最近過的不好。”


    陳狄上下打量他,相識二十幾年的默契與了解又不合時宜地發揮作用,從本該春風得意的何畢身上嗅出一絲鬱結。


    他既是苦笑,又是解氣地迴擊何畢:“你不也是?”


    說罷再沒看何畢一眼,轉身開車走了。


    背後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這一刻何畢有所預感,他以後應該再也不會見到陳狄了。


    腳下放著從學校收拾出的私人物品,手上拿著那份他費盡心思終於得到的委托書,可何畢心裏卻隻有計劃實現後,不知下一步要做什麽的茫然,最應該陪著他慶祝的人缺席了。


    他把這兩樣東西擺在一起,拍了個照片發朋友圈,配文說:辭職了,要開始新生活。


    手機屏幕鎖上,又打開,看兩眼再鎖上,何畢在等季語聲看到這條。


    李先生給他點了讚,魔術師給他評論加油,該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可季語聲卻遲遲沒有動靜。


    何畢都有點生氣了,他不信季語聲看不懂他的暗示。


    正準備刪掉朋友圈的時候,來電顯示跳出來,何畢嘴角立刻翹起,還以為是季語聲打來的,結果仔細一看,是他媽。


    電話一接通,就聽見他媽在那邊歎氣:“你說你,好好的工作怎麽說辭就辭了。也不能分個手就這樣折騰自己啊。”


    何畢還沒跟他媽更新信息,何母的認知還停留在陳狄,以為何畢還沒調整過來。


    “想辭很久了,本來就不喜歡。”何畢沒打算說太多,敷衍兩句就要掛電話,他媽不肯掛,開始對何畢嘮叨:“分手就分手吧,本來你們在一起我就不同意,他家條件是不錯,但要我說有時候還不如找個條件一般點的呢。最重要的是老實、聽你的話,能負責的。你哪裏都好,就是太看臉。”


    何畢心想,還是他媽了解他,他就是被季語聲那張臉騙得團團轉。


    一想到季語聲也是個顏控,還因為別人一句話就休學跑去雲南旅遊;現在跟他吵架連個台階都不給,更不給他的朋友圈點讚,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的結果就是何畢開始怒火中燒地吃飛醋。


    他試探性地對他媽解釋說:“其實我最近談了個新對象,陳狄那茬早就揭過去了。”


    何母一噎,哦了句。


    電話那頭傳來清晰的緊張吞咽聲。


    “哦,嗬嗬,嗬嗬嗬,啊……新,新的啊……”他媽啊啊哦哦了半天,沒說出個一二三來。


    何畢繼續道:“前陣子吵架了,覺得我跟他在一起就圖新鮮,不負責任,正跟我鬧脾氣呢。”


    “跟你鬧脾氣?聽起來歲數挺小。”


    “也沒有很小,都二十了。”


    何母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忍不住罵道:“才二十?你還圖新鮮?你這不是耍流氓嗎何畢!”


    何畢:“……”


    電話裏傳來嘟嘟聲,何畢一看,他媽直接氣得把電話給掛了。


    老太太在家沒事就愛看狗血電視劇,估計已經憑借何畢短短幾句話自行補充出不少了不得的情節。


    何畢抱著東西進電梯,看著樓層數不斷跳躍,他也不知怎的,腦子一熱就對他媽說了出來。要是季語聲現在在他身邊,他一定學著季語聲那副眉毛一揚,下巴微抬的倨傲模樣反擊一句:他也不是每個對象都會介紹給家裏人的。


    電梯門開,何畢走出去,微信響了。


    他聽見有點著急,想著是不是季語聲。東西都來不及放下,單手抱著搖搖欲墜的箱子,空出隻手就去查看手機。那箱子偏要和他作對,唰的一聲砸在地上,裏麵的東西四散奔逃散落一地。


    何畢站在一地狼藉裏被砸到腳。


    痛也吃了,罵也挨了,結果微信還是他媽發來的。


    “你日子過得舒坦就行,別欺負別人,有時間帶迴家看看,他年紀小,我給他包個大紅包。”


    何畢心想,他和季語聲,到底誰欺負誰啊。


    他狼狽地彎腰撿東西,被一個砸到地上的箱子砸得頭暈眼花,散落的紙頁猶如枯柴,徹底給何畢心裏添了把火,一疊紙在他手裏捏到變形,本該輕輕放迴箱子裏,何畢卻突然抬手往地上一摔!


    季語聲憑什麽認為他隻是圖生理上的快感,又憑什麽武斷地認為他不能接受dom的一切了?!


    何畢連把東西收進門的心情都沒有,東西一扔轉身就走。


    電梯遲遲不來,何畢直接順著消防樓梯間跑下去,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堵,何畢就坐地鐵。


    這次沒有季語聲在前麵拉著他,完全是何畢一人迎著風奔跑。


    一路上打給季語聲的電話沒人接,短信沒人迴,何畢心想,等找到季語聲就要他好看。一口氣不停,何畢奉獻了此生行動力最強的一次,半個小時後已經是氣勢洶洶地站在季語聲家門口錘門。


    他每敲一下,心跳就快一分,覺得季語聲大概是給他下蠱了。


    然而就在這時,季語聲家對麵,丁小雨這個中國好鄰居聽見動靜打開門,像上次那樣從門後探出個頭,看著何畢小聲道:“你找季語聲?他上個禮拜就搬走了啊。”


    第35章


    “搬走了?”何畢一怔,反應過來,“兩間都退了?”


    丁小雨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嗯嗯啊啊了半天。何畢也不為難她,直接拿出手機打給季語聲,如預料般,冰冷的女聲程式化地提醒該用戶無法接通。


    何畢臉色越來越冷,丁小雨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殺氣,也顧不上和季語聲的交情了,坦白從寬道:“其實他的租約上個月就到期了,本來說得好好的要續租,結果突然不租了。 一個禮拜前有三個大漢過來幫他收拾東西,季語聲就坐著人家的車走了。”


    何畢:“三個大漢?”


    丁小雨點頭如搗蒜。何畢有些放心了,猜想著接走季語聲的是他爸爸那邊的人,迴去陪他爸了才不方便接電話。兩隻狗從開著的門縫裏溜出來,爭先恐後地蹦著去扒何畢的膝蓋,何畢茫然地蹲下,任由濕漉漉的狗鼻子在掌心蹭來蹭去。


    他魂不守舍地想,季語聲還會迴來嗎?季語聲為什麽不讓丁小雨告訴他,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對他失望了。


    丁小雨打量著何畢的神色,試探道:“你們吵架了?”


    何畢不想承認:“沒有。”


    丁小雨一臉憂心忡忡:“那就好,那天看你們在走廊裏吵那麽兇,我好擔心你們會打起來大幹一場,季語聲的媽媽還在屋裏坐著,當著長輩的麵打架多不好。”


    何畢:“……”


    想到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何畢的耳尖可疑地紅了。


    確實“大幹一場”沒錯,不過不是丁小雨以為的那個“大幹一場”。他突然意識到什麽,對丁小雨伸出手:“你的手機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丁小雨一下就懂了何畢要幹什麽,有些猶豫,倒不是怕得罪季語聲,而是擔心萬一電話真的接通了要怎麽收場。


    何畢似乎也在擔心同樣的事情,麵對丁小雨遞過來的手機,手臂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要抬不抬的擺著,似乎隨時會抬起接過,卻又始終穩穩垂在身側。


    最終何畢放棄道:“算了。”


    他把丁小雨送迴屋,在季語聲家門口坐了很久,趁著心裏聚起的孤注一擲的勇氣泄出去前發了條微信。他問季語聲在哪裏,他現在就想見他。一分鍾過去,十分鍾過去,半個小時過去,期間來了條微信,還是群消息提醒,何畢看到屏幕亮起時有多期待,再次鎖屏時就有多失落。


    找好了借口,他怪罪於信號不好,可信號卻是滿格,何畢再次點開微信,刷新朋友圈分散注意力,然而就在這時,他注意到魔術師十幾分鍾前發布的一張照片。


    配圖是篩盅,魔術師搖了個豹子,配文“今天運氣不錯”,背景是在會所內,因為何畢認出了熟悉的卡座。


    而在照片最邊緣,則是不小心入鏡的半邊手。


    那手骨節分明,小指細長,拿鞭子時總是握住手柄三分之二處。


    ——是季語聲的手。


    ……


    會所內,魔術師還不知道他今天的好運氣將結束在何畢看到朋友圈的那一刻。


    季語聲坐在卡座裏,心不在焉地和魔術師玩骰子,倆人互相開來開去,開始是魔術師喝的多,後來季語聲看了眼手機,就跟丟了魂一樣。兩個人十個骰,魔術師喊七個二他都不開,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低頭打幾個字又刪掉,最後連輸四把,直接耍賴不玩了。


    “想找他就去找唄,在這裏欺負我算怎麽迴事啊。”魔術師都看不下去了。


    季語聲譏誚地笑了笑:“我倒想欺負他,耳釘都送出去了,人家嚇一跳,以為我要求婚呢,一看不是戒指,當時就鬆口氣。”


    魔術師一怔,繼而滿臉同情地看著季語聲,當dom當成他這樣,也是夠窩火。


    “你爸那邊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一聽何畢是大學輔導員,滿意的不得了,估計就想趁機把我打包再塞迴學校。這次幫我的時候還提條件,說他幫我這個忙,把陳狄給擺平,我得拿個畢業證迴來給他看。其實我本來就打算等何畢辭職了就迴學校,免得他道德感太高在學校裏看見我有心理負擔。結果現在好嘛,把我爸得意壞了,就跟當初是我多任性,他多正確一樣。”


    魔術師幸災樂禍:“誰叫你有求於人。”


    季語聲一臉不爽:“是啊,還不是為了我自己。我自己的事情哪裏求過他。”


    想起何畢那天的反應,他又忍不住狠狠磨了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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