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何畢隻是那麽隨口一問,沒想到能得到對方這樣認真的迴複,更沒想到接下來李先生會禮尚往來,鼓起勇氣問他:“你,你都管你的,主人喊‘老公’嗎?”


    何畢:“……”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對方解釋季語聲既不是他的主人也不是他的老公,一時間愣住,然而李先生的眼睛太大,看他又太過真誠,讓何畢感到像被隻鹿盯著,想插科打諢都不行。


    “沒有的事兒,我就喊他季語聲。”


    還得是連名帶姓,三個字叫得字正腔圓。


    像是迴到初中課堂,老師點出一男一女朗讀課文時其餘同學發出的起哄聲,何畢則是這場甜蜜事故中的主人公,他心裏在笑,在得意,嘴上卻否認,讓他們不要胡說。如果季語聲在旁邊,他大概會忍不住裝作若無其事地偷看他一眼。


    李先生“唔”了聲,認真點頭,何畢更不好意思了,覺得這人骨子裏八成有點腹黑。接著翻箱倒櫃去扒季語聲的背包找吃的,把門縫拉大一點扔了出去。那鵝的注意力被轉移,何畢趁機拉著李先生往外跑。


    季語聲和老齊站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麽,旁邊還站著個一臉幸災樂禍的魔術師,看見何畢狼狽地跑過來,就拍著季語聲的肩膀笑。


    何畢狐疑道:“怎麽了?笑什麽。”


    “沒什麽。”季語聲有些尷尬,拉著何畢往旁邊走,隻含糊道:“你學生的事老齊答應幫忙,正等對方迴話呢,應該沒什麽問題。”


    何畢哦了聲,總覺得魔術師看著他笑得很不對勁。


    眾人在農家院裏住上兩天,何畢又打消再也不跟季語聲出來玩的武斷念頭,心想季語聲要是不一根筋地拽著他登山,好像跟他這樣住在鄉下“浪費時間”也不錯。


    三天兩夜裏,何畢再沒想起來看手機,迴城時才發現手機早就沒電了。


    臨走的時候何畢讓季語聲抓著鵝。


    有他在,何畢囂張到不能行,又惡趣味地拍了下鵝頭,那鵝氣得嘎嘎大叫,倆翅膀快要扇到季語聲的臉。


    快到市裏的時候魔術師換到他們的車上,何畢看這不是迴家的路,問季語聲要去哪裏,季語聲言簡意賅地迴答:“去張子言家,收拾你學生捅的簍子。”


    張子言似乎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一開門,水果茶水已經準備好,魔術師囂張地坐了,把腿翹在桌子上,打量張子言家徒四壁的出租屋。張子言知道自己給人惹麻煩,低眉順眼地坐在何畢身邊。


    “你們到底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何畢有點不耐煩。


    “你得先把拿的定金還給別人。”季語聲看著張子言,隨手叉了塊切好的梨遞給何畢,魔術師想吃芒果,手還沒伸出去,季語聲又把盤子一端,放何畢眼前。張子言慌忙點頭,表示他一分錢都沒動,又問:“然後呢?還需要我做什麽?”


    季語聲同魔術師對視一眼,季語聲滿臉無奈,撓著眉尾,魔術師則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看向何畢。


    何畢意識到不對勁,還沒來得及質問,就聽季語聲低聲解釋:“你拿了錢又反悔,人家也很不爽。最後協調出的結果就是,他們不必動手,但我和魔術師,還有你,得在會所裏進行一場公開調教,順便為他們造勢。”


    魔術師唯恐天下不亂地補充:“我們這行講究資曆地位,人家就是衝著季語聲的名頭去的,我是附帶的,買一送一。哪個dom說是季語聲帶出來的,以後就更容易釣sub,更何況季語聲一早就說金盆洗手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請他出來多不容易,你說是吧何畢。”


    季語聲踢了魔術師一腳,眉眼間有幾分警告他不要亂說話的意思。


    “沒那迴事,我早就跟老齊說好了,隻在他這裏做一年,本來就快到時間了。”


    何畢坐在一旁,半天都不吭聲,心想這群dom多大了,還拉幫結派。他拿張紙巾把嘴裏的芒果吐出來,默默說了句:“太澀了,沒熟,不好吃。”


    “啊?那就是說,我還是要挨打?”張子言快哭了,想到在會所裏見到的畫麵,難掩身為一個直男的崩潰。“我真不該拿這個錢,他們一定是想整我。”


    “什麽叫挨打……算了,跟你解釋不清楚,你願意這樣理解也行,”季語聲對張子言十分沒有耐心,也懶得對他解釋,冷冰冰道:“對,就是要整你,誰讓你想掙快錢。”


    “那我……”


    “把嘴閉上,”季語聲不想張子言絮絮叨叨, 冷著一張臉,不耐道:“聽我說。”


    張子言一下就閉嘴,有點怕季語聲,眼神怯生生的,然而看著他的眼神又充滿感激。


    何畢突然看了眼張子言,又看了下季語聲,魔術師一直在忍笑。


    “時間定在兩周後,正式公開表演的時候他們的人也會在旁邊,魔術師會指導對方關於繩縛的部分,所以你不用太擔心。剩下的鞭打,滴蠟,由我來,就這三項,別的沒了,這是我唯一能為你爭取到的。”


    張子言有些絕望:“上台的時候是不是不能穿上衣?”


    魔術師好心提醒:“那不然怎麽滴蠟呢?”


    季語聲不搭理他,繼續道:“你就當挨了頓打吧,我們需要提前磨合,不然第一次就上台你會不受控。你抽空來我工作室一下,反正你挨打一兩次也就適應了。”


    張子言:“……”


    季語聲每說一個字,何畢腦海中就出現對應的畫麵,張子言進到季語聲的工作室,去冰箱裏給季語聲挑飲料,季語聲也會找借口懲罰張子言嗎?又或者是穿上何畢經常穿的白襯衣白褲子,跪在他熟悉的地毯上,那麵等身鏡中出現張子言兔子一樣羞赧青澀的身影。


    季語聲和張子言磨合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去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何畢最清楚這種欲罷不能般上癮的感覺了。


    張子言這個可惡的直男。


    那口早就吐出來的芒果突然反酸,連季語聲的臉在何畢眼裏都顯得麵目可憎。何畢心想,季語聲這樣專業的人,會在調教結束後給予張子言一定的安撫吧。


    “還有什麽問題嗎?”季語聲假裝客氣了一下,看見張子言嘴巴張開要問問題,又立刻把頭一扭,不容質疑道:“沒問題正好,有問題自己去百度,就先這樣吧。”


    他起身作勢要走,魔術師大失所望,一臉好戲沒看到的表情,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坐著的何畢終於開口。


    “不行。”


    季語聲腳步停下。


    何畢坐著,神情不大好看,他指尖掐著掌心,一盤芒果被他拿牙簽戳得七零八落,何畢看也不看季語聲,又重複道:“不行。”


    張子言沒看清楚形式,還以為何畢是怕他受傷,傻乎乎感動道:“老師……您……您對我太好了。”


    魔術師壞笑:“哪裏不行?張子言怎麽不行了,我看他好得很。是他不行還是季語聲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何畢心裏憋著一口氣,機器人似的,語氣生硬地重申一遍。


    要麵子的何畢突然不要麵子了。


    魔術師忍不住大笑,把手伸到季語聲眼皮子底下,二指搓了搓。季語聲滿臉無奈,摸褲兜掏出一百塊錢,拍在魔術師手裏,看來二人不知就什麽話題打了個賭,季語聲還輸了。


    但季語聲輸得心甘情願,輸得甘之如飴,那番火堆旁由何畢的沉默而引起的不快徹底煙消雲散。


    他語氣在抱怨:“搞什麽啊。”卻難掩笑意,突然化身成了那場甜蜜事故中另外一個毫無準備的主角。


    何畢清清嗓子,假裝不經意道:“其實對方主要是想造勢對嗎?那讓子言道個歉,隻要他們氣消了,換誰來都一樣吧。你和魔術師都很有經驗,應該會很安全。”


    魔術師前一秒還在齜牙咧嘴,聽到何畢這樣說,一下就笑不出來了。


    季語聲聽明白何畢是什麽意思,想到魔術師要給何畢綁繩,臉色難看起來,這下輪到他拒絕:“不行。”


    現在何畢心裏暢快了。


    第17章


    罪魁禍首張子言左看右看,察覺氣氛有點不對。何畢心情大好,看桌上那盤水果又順眼起來,叉了塊芒果往嘴裏一放,心想也沒那麽澀。


    季語聲濃眉擰著,看著何畢沉聲道:“跟我出來。”


    何畢本來沒想那麽快站起來,然而季語聲說話時卻隱隱含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隻是簡單說了四個字,何畢的雙腿就先一步反應過來,不受控製地支撐著他站起。


    他還察覺到自己唿吸變快了。


    陽台又擠又小堆滿雜物,何畢腳沒處放,差點一腳踩中張子言種的蔥,還好被季語聲拉了一把,迴頭一看,魔術師正斜著眼睛往這邊偷看,季語聲警告似的朝他指了指,魔術師又慌忙把頭扭了過去。


    “沒跟你鬧著玩兒,你確定你可以嚐試公調?”


    “唔,之前在會所裏看著他們上台公調,感覺也沒什麽過分的,可以試試。”


    不知季語聲在顧忌什麽,聽到何畢這樣講仍然不鬆口。


    他瞥了張子言一眼,後者正一臉無辜地坐著,睜著倆大眼睛往這邊看,何畢見狀,又把季語聲的頭給扭了過來。季語聲的語氣忽然變得飄忽,忘記自己dom調教師的身份,不肯看何畢,以一種二人心照不宣的態度試探道:“你要覺得因為張子言是你學生,覺得別扭,會所裏還有很多sub,可以找個有經驗的,不一定非要你,不用勉強。”


    何畢隻覺得逗季語聲好玩,把臉一拉:“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別的sub?”


    季語聲冤道:“我哪有!”


    何畢忍笑,外麵天黑著,在山上沒看成的星星此刻全迴來了。


    “公調的時候我戴上麵具行不行?”何畢認真問他。


    “沒這規矩。”季語聲立刻拒絕,想到什麽,表情更加煩躁,帶著股鬱悶勁兒小聲解釋:“你以為調教師通過什麽判斷你的狀態,就是通過sub臉上細微的表情,而且台下觀眾也不願意,就是要看你的臉,就是要看你的表情。 ”


    “為我破例一次也不可以?而且你應該很清楚我的底線吧。”


    季語聲盯著他不說話,察覺到何畢認真的態度,二人無聲僵持著,何畢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片刻後季語聲先服了軟,肩膀放鬆下來,泄氣般揉著眉,不甘心道:“我試試。”


    “啊?你說什麽?我沒太聽清,到底行不行?”


    其實何畢聽清楚了。


    季語聲瞪他一眼,不搭理這個尾巴快要翹到天上的人。


    見二人迴來,魔術師打圓場:“季語聲繩縛技術也不錯,要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他一個人來,我就不湊熱鬧了。”季語聲臉色這才好看些,坐著給對方打電話,結果對方那邊卻不太好說話,覺得張子言毀約在先,現在季語聲和魔術師又來出爾反爾,積怨情緒已達到頂峰。


    最後季語聲也煩了,撂電話之前無所謂道:“那好,既然這樣,張子言你們帶走吧,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再見。”


    不給對方討價還價的機會,季語聲直接掛斷電話,把張子言嚇得脊背緊繃,真以為雛菊即將不保。一分鍾後,季語聲電話響了,是對方打來的,季語聲不接。


    張子言出了一身冷汗,臉上表情霎時間十分精彩。


    何畢沒當迴事,在靜默的空檔中突然問道:“麵具都能戴了,那到時候穿著上衣行不行?我第一次去會所的時候看見魔術師在上台,他的sub就是穿著衣服的,應該更沒什麽關係吧。”


    聽到可以戴麵具,魔術師立刻一副見鬼的表情瞪向季語聲。


    張子言還以為季語聲是來真的,真要讓他自生自滅,哭喪著臉道:“不行啊老師,這位大哥說了還要滴蠟的。”


    “讓你說話了?”季語聲冷著臉打斷,已經看張子言這個麻煩精十分不爽,開始後悔管了這個閑事。他對何畢點頭,頗有些底線被打破後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對自己十分無語。


    季語聲對自己無語,魔術師對季語聲更無語,張子言兀自沉浸在直男的尊嚴中,隻有何畢一個人高興。魔術師看了半天,摸出手機給老齊發信息,說季語聲談戀愛的時候一點原則都沒有,瞧著像個傻逼。


    電話第二次響起,張子言都快給季語聲跪下了,在快要自動掛斷前,季語聲覺得磨夠對方的脾氣,這才接了。


    第二天傍晚,何畢來到季語聲的家,這是昨晚分開時季語聲要求的。二人從沒把調教時間放在工作日,何畢問為什麽,季語聲隻說:“鞭痕需要時間恢複,等到周末才開始我怕來不及。”


    “那為什麽要去你家,工作室不可以嗎?”


    “我怕你緊張。”季語聲隻是這麽迴答。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隻是小打小鬧,何畢一下就說不出話了,他不得不承認,這句話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期待。


    今天的季語聲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何畢到的時候他正坐在窗邊看書,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外麵的風吹進來,季語聲的頭發亂了。以往調教時會換上正裝,可今天他卻穿著身白色的亞麻居家服。


    臥室裏的窗簾拉著,一絲光都無法泄進,唯一的光源就是床頭那盞暖黃色的燈。


    季語聲拎進來一個皮質手提箱,裏麵裝著今天要用的道具,除了何畢熟悉的鞭子外,還有個巴掌大的盒子,頂端的盒蓋開著,季語聲抽出一條灰色的細長手帕。


    他走到何畢麵前,幾乎是用一個擁抱的姿勢從圈過去,兩人之間隻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季語聲把何畢的手背到身後,手帕起到手銬的作用,灰色則代表鞭打。


    何畢氣息有些不穩,他的目光落在季語聲的喉結上,低聲問道:“不是沒有手帕準則這一項嗎?”屋子裏的光太暗了,可又足夠讓他看清季語聲的睫毛。


    “何畢。”


    季語聲突然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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