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目前來看,自己的處境還算安全。


    至少那群身著夜行衣的死士,也無法隨意在長安城中肆意移動。


    再加上有大雨遮掩,別說他們了,就連陳酌自己,感知力都要下降好幾個檔次。


    稍稍調息了一下,陳酌察覺體內真氣不再那麽紊亂了,可身上的數處傷口都隻是勉強以點穴之法抑製。


    若是再拖下去,都無需體內毒素,這一身傷勢都能要了陳酌的命!


    於是周身除卻衣物之外,已經不成人樣的陳酌邁動了略顯虛弱的腳步,向著西南而去。


    東市往西市雖然不遠,可對於此時的陳酌來說,卻是千裏相隔!


    他不用想都知道,雖然齊睿絕不可能將圍殺一事放在明麵上。


    可臨王府此時定然如天羅地網,隻等自己自投羅網,齊睿的算計不可能隻在方才的窄巷之中。


    陳酌相信,齊睿一定做好了賈玉書無法順利刺殺自己的二手準備。


    若是自己真的拖著半殘之軀,逃向臨王府,或許才剛剛踏入臨王府範圍之內,就有人要找上自己了。


    所以迴臨王府這條路是行不通的,而陳酌的第一想法,當然是去西市找慕容倩兮。


    一則對方是醫師,首當其衝的療傷之事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二則自己體內還有毒素肆虐,雖然有藥物暫時抑製,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有慕容倩兮在或許有更好的辦法解決。


    三則西市信殺據點較為隱秘,畢竟甚至一開始之時,他親身在據點中,卻無法從腦內輿圖找到具體的位置。


    這恐怕是信殺組織一種隱秘的手段,利用巧妙的方位設計,將據點的位置模糊了下來。


    可當陳酌來到朱雀大街旁之時,就心道一聲壞了!


    因為此時的朱雀大街並不似尋常時那般燈火通明,反倒是黑漆漆的一片。


    這並不在宵禁規製之中,陳酌仔細看了看朱雀大街上巡邏的“皇城衛”與黑武衛,這恐怕也是齊睿的手筆了。


    如何穿過朱雀大街,這是此時陳酌麵臨的最大問題。


    或許隻要陳酌自身的狀態再稍微好一點點,就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避開巡邏,穿過朱雀大街。


    可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如此實力,能夠抑製住體內肆虐的毒素就已然盡了全力,畢竟朱雀大街真的太寬廣了,以陳酌如今的狀態,走上去的第一時間就要被人看見了!


    陳酌不可能真的跑到朱雀大街上大喊我是臨王世子,有刺客追我等等,誰也不知道這群“皇城衛”究竟為何巡邏於朱雀大街之上。


    他也絕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賭,更別說這些人中,還有方才刺殺自己的賈玉書的麾下。


    當體內的毒素再度翻騰起來之時,陳酌搖了搖頭,去找慕容倩兮這條路顯然行不通了,數百人盯著街麵,往返巡邏。


    而且基本沒有空隙之地,這麽大的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皇宮之內出了刺客呢!!


    而且就算真的是皇宮之中出了刺客,朱雀大街閑著沒事熄燈幹嘛?抓刺客亮著豈不是更方便,一眼就能看到闖入之人?


    陳酌想都不用想,齊睿的安排恐怕就是故意為之,到時候那些黑武衛上演一出漆黑一片看不分明,疑似有人冒充臨王世子的戲份直接給自己砍了。


    可迴身自己能去哪呢?難不成去長公主府落腳?至少要把自身的傷勢穩定下來,才能談論其他。


    可轉念一想,若是長公主府的狀況與臨王府一致,這時前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時間緩緩流逝,陳酌可以明顯感覺到自身狀態越來越差,點穴止傷並不好用,僅僅是應急之時還算夠用。


    可一旦時間變長,點穴能起到的作用就變差了不少,而且雖然陳酌找了一處牆簷下觀察,可傾盆大雨依舊冷冰冰的打在身上。


    再加上體內還有融合之毒虎視眈眈,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鐵人的身體也不可能扛得住……


    嘶啦——


    陳酌輕輕用長劍將身上衣袍割裂幾分,將肩膀,手臂等處的小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可有雷雨臨身的情況下,這種做法的收益微乎其微!


    甚至陳酌都覺得眼前有些恍惚了,察覺到這一點的他狠狠在自己大腿處掐了一下,想要強行打起精神。


    而也就是在這一刻,陳酌忽的看到朱雀大街上有黑武衛正穿梭於街道之上,似乎正對一眾巡邏的皇城衛說著些什麽。


    或許其聲音不大,但陳酌真的要感謝馮家的“八方聞”,即便無需動用真氣,僅僅靠著技巧,也能提升感知度。


    所以陳酌甚至還能在這種狀況下,聽清來人所稟報的話,那是一句令陳酌意想不到的話。


    皇宮中居然真的有刺客闖入,而且武藝非常高,甚至連闖杜楷與內宮三衛兩道防線,這才被攔下,刺客現已逃離,不知潛藏在京中某處。


    陳酌聽完這番話,原本已近絕望的心仿佛遇到活水一般,他無聲的笑了笑,或許今日地利人和都不站在自己這邊,但最重要的天時,似乎還眷顧著自己。


    可這也恰恰是他的機會,在方才聽到皇宮二字時,陳酌忽的想起,或許他除卻臨王府,長公主府和信殺據點外。


    還有第四個可以落腳的地方,那就是:仁壽宮!


    可能聽著有點荒謬,但真說起來,秋蔓也是陳酌能夠信任的人,而陳酌想要尋一個地方好好療傷,然後處理體內之毒,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而且甚至隻要陳酌入了仁壽宮,旁人想要來打擾都不可能,畢竟即便是齊睿本人,夜闖仁壽宮的惡名他也是承受不住的。


    但這個想法最大的困難,其實就是以現在陳酌的狀態,如何騙過齊正輝和杜楷二人,順利的潛入到仁壽宮中。


    或許陳酌現在還能勉強騙過那些皇城衛,尤其是乘著夜色,又有暴雨遮掩的情況下,可齊正輝和杜楷二人,那可就不是如今的陳酌能夠輕易混過去的了。


    尤其是內城,或許對於正常狀態下的陳酌,外城的齊正輝才是有可能發現自己的人,但如今這個時候。


    對於外城,自己說不定還能運氣好避開齊正輝,可相對較小的內城,以往被世人稱為感知力差的杜楷,反倒成了擋在陳酌麵前的一座難以騙過的高山!


    可此時的情況已經由不得陳酌再去猶豫,想到就做,陳酌順著東市靠近朱雀大街的一側,緩慢但小心翼翼的潛入了皇城之內。


    外城並不開闊,九寺建築宮殿林立,雖然宮中確實因為刺客一事加強了防備,可賈玉書的缺席,終究還是讓外城防務有所疏漏。


    而且若是先前真的有刺客,能突破杜楷的防線,甚至到了內宮三衛麵前,才被攔下,這樣的實力一定是會引起重視的。


    而不可避免的,重點的護衛力量,也會集中在東內苑,那麽對於原本就是點對點防衛的西內苑,可能就更加沒那麽重視了。


    陳酌踏上外城的廊道,這裏能夠藏身的地方還是較多的,而且甚至比陳酌預想的還要順利不少,雖然途中有兩迴險些被巡邏的禁衛軍發現。


    但隻是有驚無險,陳酌的速度已經極其緩慢,但這樣反而也有好處,那就是不易被人發現。


    轟隆隆———


    隻是當陳酌即將進入皇宮內城之時,這一聲雷好似把陳酌打醒了,自己貌似還忽略了一個地方,一個不存在朱雀大街攔路的位置。


    沈家。


    隻不過可能是方才本就意識不太清醒,思維也不敏銳,一時間沒想起沈家的存在,就連想到仁壽宮都是在聽到黑武衛的話才想到的。


    真說起來,至少在確保安全之前,沈家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藏身之地,隻是細細一想,陳酌卻覺得沈家反倒不如仁壽宮保險了。


    畢竟近日來種種跡象,沈家和臨王的友好關係幾乎已然擺到了明麵上,陳酌不信齊睿沒有察覺。


    而分析下來,對於臨王府及長公主府有可能的守株待兔是較為常規的,齊睿更有可能做的是,在沈家附近設下重伏。


    因為齊睿也不可能把自己當傻子,所以判斷自己不一定迴臨王府才是正常想法,轉而在自己極有可能前往的“同夥”沈家請君入甕,是更合理的分析。


    這就要看齊睿究竟在第幾層了,隻是無論齊睿的謀劃多麽嚴密,都不可能算到自己還有另一個去處,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甚至可能陳酌自己原本也沒有考慮過的仁壽宮,若是沒有昨日那花苑中的一舞,可能陳酌一輩子都不會做這種考慮。


    而原本說起來,陳酌想要以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輕鬆的潛入仁壽宮,並不容易,他還得感謝今日那位趁著武樂節歡慶闖入宮內的刺客。


    若不是此人闖入皇宮來了一次“大鬧天宮”,將宮中原本的防務注意力全部拉到了東內苑去,自己這一次潛入,還真可能被杜楷當場逮捕!


    當陳酌小心翼翼的順著上次帶著慕容倩兮潛入時的路徑,可以說得上是步履蹣跚的向前移動時,他非常警惕的注意著周邊可能出現的一切變數。


    尤其是,那極有可能突然出現在麵前的杜楷,但很顯然,黑武衛與自己人內部的稟報並不是虛假的。


    闖過杜楷的防衛這幾個字,代表著的東西並不是如自己一般尋求騙過杜楷,而是真正的打了過去!!


    當陳酌真的異常順利的來到西內苑之中時,在仁壽宮附近的陰影暗處,他身形微晃,那原本緊繃的心神這才放鬆了下來。


    他有些不可置信,或許自己一輩子的運氣都用在此時了,在這麽糟糕的狀況下,居然能順利潛入宮城。


    陳酌不禁感歎這大楚宮城防衛的問題,但其實這也可以理解,齊睿自己本人都是在宮城東麵,這西側的防務自然是有所漏洞。


    他微微抬頭,看了看漫天傾盆潑落的暴雨,這原本會加重自己傷勢的傾盆暴雨,卻在自己逃跑和潛入宮城之時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齊睿策劃之伏殺,選在自己迴臨王府必經之路上的窄巷之中,又恰逢此時蘇老頭並不在自己身側,而大雨傾盆甚至讓自己本就不好的狀況雪上加霜。


    可謂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隻是如今看來,這瓢潑大雨究竟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但陳酌來不及欣喜,因為他已然察覺到體內稍稍穩定下來的真氣又有紊亂之像!


    而在同一時間,筋脈之中原本被稍許壓製了的融合之毒,隱隱有著肆虐之感,或許傷勢陳酌還能強行壓製,但毒這種東西,他並不擅長應對。


    又是一粒抑製毒性的小藥丸下肚,可陳酌明顯感覺到連續吞服藥物的效果已然下降了不少!


    摸黑前進的陳酌其實都有些意識恍惚了,眼前似乎出現了兩個交疊著的仁壽宮,他猛然搖了搖頭,想要再度聚精會神,可卻很難做到。


    那原本粗略處理的各處傷口也在此時失去了效用,大雨傾盆之中,饒是再堅強的意誌,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幾乎隻是一個不小心,陳酌就是身子一軟,若不是反應還在,勉強支撐住了,恐怕當場就再也起不來了。


    轟隆隆————


    電閃雷鳴之間,仁壽宮之中燈火稍暗,秋蔓閉著眼躺在塌上,原本她就因又見到了陳酌而夜有所思。


    再加上今日雷聲轟轟,後來又聽說有刺客闖入,於是秋蔓直至此時都未能入眠,就在秋蔓腦中又閃過陳酌的臉龐時。


    一道非常明顯的咯吱聲響起,緊接著傳來的是嘭的落地聲,秋蔓一瞬驚醒,立時坐起了身。


    而一直守在房內側方小榻之上的影兒,則是立刻起身擋在了秋蔓身前,以防不測。


    可當主仆二人紛紛將目光投向聲音來處時,出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身血汙,衣衫襤褸的陳酌,此時他已然昏迷了過去。


    這最後一段路,陳酌幾乎是靠著意誌力撐下來的,他還要感謝上次自己帶慕容倩兮前來時,影兒曾透露過的仁壽宮防務。


    雖然具體有所變動,但大體上的思路是不變的,這也是陳酌甚至在沒有任何遮掩的情況下,依舊能來到秋蔓寢宮附近的原因。


    在看到眼前寢宮的一瞬間,陳酌那緊繃到極致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在用盡最後的所有真氣勉強將體內融合之毒壓製之後,他翻窗而入。


    可就好像獨行在黑暗之中終於看見曙光一般,身形俱疲的情況下,陳酌再也沒能支撐的住,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就徑直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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