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這種東西,在人焦慮的時候是最難熬的,朱泓煊盼安西的消息盼的是夜不能昧,北明常備的二十萬軍隊已經拉到和隋陽交界的邊境駐防,平西走廊附近的西北軍又不能撤,防禦空虛的西北防線隻有由都城守備軍前去支援,連在海上飄著的賈正義都被朱泓煊一紙調令給調來拱衛都城。


    最尷尬的莫過於譽王和黎王,倆人帶著浩浩蕩蕩的二十萬大軍趕赴了郴州邊界,可人家安西根本就沒搭理他們,連一兵一卒都沒派過去,就算把郴州讓給你們能怎麽著,二十萬人連盤山通道都過不了,等安西騰出手來收拾他們跟玩一樣,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隋陽盯著他們這塊肥肉,如果譽王和黎王進入郴州,南州的十五萬隋陽軍會不會抄他們後路都不一定。


    終於在三天後,朱泓煊收到了來自安西的信件。


    “王二和活,北明無恙


    王二和死,北明全境,城城築京觀。


    安西,音離。”


    何其的囂張,一個女人居然把整個朝廷都不放在眼裏,用這種直白的話語來威脅朝廷,憤怒的朱泓煊很想下令和安西拚死一戰,可想想隋陽和北原的大軍,他強忍著怒火將此事匯報給了梁靖楠。


    “看來咱們的靖王殿下已經迴到安西了啊,我就說他楊秋怎麽會不在朝廷安插後手。”


    梁靖楠看完信件並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示,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北明的渾人很多,而最渾的兩個一個生死不知,一個身受重傷還躺在皇城太醫院裏,李甫林是個聰明人,他會權衡利弊,恰好音離也是個能聽的進去話的女人,隻要王二和還活著,接下來就還有的談。


    “給安西迴信,王二和將軍隻不過是受了點小傷,正在皇城休養,不日朝廷會親自送王將軍迴安西。”


    說完這句話後,梁靖楠看著朱泓煊說道:“現在陛下應該考慮,怎麽緩和與安西的關係。”朱泓煊皺著眉頭問道:“事情已經鬧到了這等田地,還有緩和的餘地嗎?”


    梁靖楠淡然道:“當然有,安西加上北明才有和隋陽北原叫板的底氣,所以安西和朝廷分不開,分則被隋陽各個擊破,這就是為何我一直說楊秋不會反的原因之一。”


    “皇祖母就不擔心楊秋會投向隋陽嗎?”


    梁靖楠眉頭微微一皺,朱泓煊現在確實越來越不愛動腦子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願意想,讓梁靖楠是即開心又無奈。


    “隋陽敢要,楊秋也得敢跟,隋陽可不比北明,他們底蘊深厚,國土遼闊,隋陽的皇帝絕不會允許在自己的統治下有這麽一個超脫皇權的藩王,楊秋反向隋陽,隋陽第一件事就是滅北明,第二件事就是將安西收迴朝廷統治。”


    朱泓煊長出了一口氣道:“多謝皇祖母,泓煊明白了。”


    十天後,渾身被白布包裹的王老二終於醒了,他睜開眼茫然的看著晃動的馬車棚頂,身邊還蹲著一群老家夥。


    “額,老子這是死了嗎?你們是地府的判官?”


    聽到王二和的話,一名太醫尷尬的說道:“王將軍說笑了,我們都是宮裏的禦醫,奉陛下的旨意一路照看王將軍迴安西。”


    “恩?”


    疑惑的王老二剛想起身,就虛弱的躺了迴去,太醫急忙讓人端來早就備好的米粥端到王二和麵前,艱難的將米粥一飲而盡後,砸吧著個嘴的王老二靠著馬車車廂不解的問道:“皇帝那王八蛋讓你們送我迴安西,這怎麽可能?之前還不是要殺了老子嗎?”


    太醫老臉一紅扭捏的說道:“王大將軍說笑了,陛下豈會對北明的功勳下手,都是守備將軍樊忠自作主張,想要謀害將軍,如今樊忠已經被陛下下旨降罪,等候發落了。”


    王老二眼神微微一縮,冷笑道:“看來老子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啊。”


    隋陽,中州楊氏的龐大府邸內。


    楊老頭已經被自己的大哥和三弟纏著詢問了兩個多時辰了。


    “你確定楊秋是你孫子?”


    楊老頭蹲在門口的階梯上,抽著煙杆無奈的說道:“大哥,這已經是你三十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


    楊篡毫不尷尬的繼續問道:“他是你孫子,你的兒子在何處,是與何人所生?”


    楊老頭淡然的開口道:“都死了。”


    楊篡和楊剪對視一眼,然後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楊篡才蹲在楊業的身旁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二弟,別怪大哥囉嗦,當年你為了姑,恩,那個女人憤然離家,可見你用情之深,大哥隻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會忘了她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楊老頭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說道:“大哥,其實當初我離開家後,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忘不了一個人也沒有錯,錯的是時間,錯的是不合時宜的相遇,既然強求不得,何必強求。”


    這句話從一個老頭子口中說出略顯別扭,可楊篡和楊剪眼中隻有心疼,當初所有人都說,如果楊業沒有離家出走,現在的中州楊氏已經是隋陽最大的氏族,可為了一個女人,就這麽消失了幾十年。


    “那你想通後為何不迴來?”


    麵對楊剪的這個問題,楊老頭摸了摸還沒長出頭發的腦袋說道:“當初走的時候,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牛都出吹去了,說一輩子不迴來,還沒過幾日就灰溜溜的自己迴來了,多丟人啊。”


    這個迴答,讓兄弟三人同時大笑了起來,這確實符合楊老頭的性格,幸好在他們都還沒入土的時候,楊業迴來了,還給楊家帶來了一個算的上驚天動地的消息。


    等楊篡和楊剪離去後,楊老頭神情落寞的看向皇城的方向,心中在想如今那個母儀天下的女子,是不是也早已忘了,當初有個少年愛慕著她。


    王老二的迴歸讓整個天下都鬆了一口氣,畢竟這個胖子的生死關係著未來的走向,北原是第一個撤軍的,他們這次出兵既沒有向安西尋要好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明,好像隻是純粹的替安西站了一次台。


    隋陽也在北原之後撤軍,明麵上隋陽是等著舔好處占便宜,其實隻有楊家知道,他們這麽做是為了什麽,而且從得知楊秋是楊家子孫後,這個在隋陽安分守己了上百年的氏族,突然蹦出來了一絲別樣的小心思。


    安西的八萬鐵騎並沒有第一時間撤離,而是等待後續的安西軍接手了全部的平西走廊防務後才緩緩撤離,這也算是朝廷默許下對安西的補償,平西走廊全部交到安西軍手中,以後安西想要對朝廷動兵會輕而易舉,這種妥協讓安西和隋陽北原都有些吃驚,北明朝廷壯士斷腕的果斷讓人敬佩。


    至於楊秋,沒人知道他具體的情況,各國的探子瘋狂湧入安西,可惜靖王府自從音離迴到安西後,就徹底和外界斷了聯係,就連平時送生活用品的車隊,都會在距離靖王府十裏外被攔下,然後由音離的親兵送到王府,這些食物車輛到達王府後,徐則會帶著秘衛再次檢查一遍有沒有密信之類的東西。


    安西軍的軍務也不再去英靈殿處理,而是在靖王府以外五十裏重新建立了軍部,除了王老二,寧熊,林柏宏,李甫林少數幾人,無論大小官員都不允許進入靖王府。


    這一舉動不僅把各國的探子給擋在了門外,就連楊家派來的人也一籌莫展,現在整個安西,除了王老二楊秋,也沒人認識楊老頭,楊老頭親自去了一趟安西,下人在稟報隋陽使臣楊業的時候,王老二直接讓人給打發了,還說以後再有使臣來,不用通報直接趕走。


    碰了一鼻子灰的楊老頭這時候才想起來,周家村的人隻知道他叫楊老頭,不知道真實名諱,迴到隋陽的楊老頭隻能祈盼楊秋能盡快的出現在大眾的麵前。


    北明都城守備軍樊忠被朱泓煊直接當成替罪羔羊,砍了腦袋給安西賠罪,西北軍副將莫維被朱泓煊找了個莫須有的理由想要幹掉,早早得到消息的莫維,帶著家人和四千親兵直接投靠了安西,暴怒的朱泓煊麵對這個結果隻能無能狂怒,除了給安西發幾道質問的聖旨,什麽也做不了。


    安北互市依舊正常進行,隻不過北明的貨品抽成從原來的一成,變成了三成,朝廷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了,誰讓自己理虧。


    北明都城外。


    皇家的禮儀隊舉著白幡吹吹打打葬送當朝呂太傅,朝廷給的理由是,呂太傅一家外出,不幸遭遇劫匪,全部遇害,按照王室規格,擇良地厚葬。


    遠處的山坡上,方迴帶著呂無就這麽遠遠的看著呂芩潔的棺材被抬進墓室裏,然後那些根本就不認識呂芩潔的男男女女開始哭喪,在呂無的眼中顯的即可悲又可笑。


    方迴看著呂無平淡的表情問道:“你不難過嗎?”


    呂無依舊是那副表情,然後點了點頭道:“多少是有點的。”


    雖然很不解呂無的表現,方迴還是安慰道:“沒關係,等時間一長就好了,記得長大了想著為她報仇。”


    呂無歪著腦袋,語氣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他抿了抿嘴唇低聲道:“時間隻會留下恨,留不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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