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範國都城以西一百裏外的反抗軍勢力範圍內,王子宴正眉頭緊鎖的聽著下屬的爭吵,如今都城被張巡掌控,後麵留下斷後的五萬大軍正在節節敗退,用不了幾天隋陽就會圍上來,反抗軍的將領們正在討論撤離的路線,隻要不被張巡和隋陽合圍,堅持到北明和文邱的支援那麽範國就還有希望。


    麵對這種天真的想法,王子宴隻能在心中暗罵他們虛偽,如今範國的國君和所有的皇親貴戚都捏在張巡的手裏,就算他們這支大軍突圍出去,張巡將皇室一族一砍,他們還拿什麽複國,而且文邱和北明就算來支援,也不過是驅狼吞虎,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投靠某一個國家,然後看著他們平分範國。


    但是如今大敵當前,這種話王子宴不能說,這些老將們心中其實也有數,想要突圍的目的無非就是待價而沽,想要王子宴帶著他們賣出一個好價錢,隋陽方麵肯定不用想,王子宴敢投降張巡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他以絕後患,剩下的北明和文邱就成了他們考慮的目標,北明大軍想要進入範國隻有兩條路


    第一條通過平西走廊從平西郡進入胤州,第二條直接從隋陽牧州打進來,無論那條路都不容易,走平西得看楊秋的臉色,如今楊秋和北明朝廷關係緊張,北明大軍八成不會選擇這條路,而走牧州,隋陽早就準備好了二十萬大軍防著北明南下。


    怎麽看最好的結果都是投靠文邱,文邱是現在諸國中實力最差的一個,如果有王子宴這十萬精銳加入,無疑是大大增加了文邱的實力,定然能夠賣個好價錢,但王子宴心中最期望的還是安西,畢竟他的老子現在就在安西


    可王子宴現在不敢保證安西會不會趟這一趟渾水,如今安西常備軍已經高達二十五萬,這已經超出了安西目前財政的上限,十萬反抗軍在加上後勤人員和他們的親屬,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三十萬,安西就算想吃也不一定吃的下。


    正當王子宴皺眉思考的時候,一名傳令兵急忙走進大帳:“報,將軍,文邱二十萬大軍已經進入南州境內,正在北上。”


    王子宴聞言點了點頭,等傳令兵退下後,沉默下來的將領們將目光看向王子宴,沒等他開口,另一名傳令兵再次急匆匆的趕來:“報,將軍,探子迴報,北明調遣二十萬大軍進入隋陽牧州,正在朝著隋陽都城前進。”


    麵對接二連三的喜訊,王子宴並沒有露出開心的意思,北明這一手在解楊秋建鄴之圍的時候已經玩過了,隋陽不可能不防,所以想要等到北明大軍支援不切實際,而僅靠文邱一國之力,就算加上自己也不是張巡和隋陽的對手,要知道現在張巡手裏有二十多萬大軍而且掌控著整個範國的命脈。


    正當王子宴起身看著地圖思考對策的時候,又一名傳令兵匆匆跑了進來:“報,安西大軍異動,正在郴州集結。”


    聽到這條軍報,王子宴終於鬆了一口氣,安西也攪和進來了,這樣他可以選擇的餘地就多了一個。


    安西靖王府


    無數條軍令從英靈殿內不斷的發出,安西的將領匆匆趕往英靈殿,然後又匆匆離開,前往屬軍大營,整個安西的百姓看著不斷聚集的軍人,知道這是又要打仗了,看著麵龐稚嫩的士兵,紛紛歎氣不知道能有幾個人活著迴來。


    在林柏宏不斷的調動下,所有的將領終於安排完準備帶兵開赴前線,此時英靈殿內隻剩下楊秋王老二他們三人,音離先一步率領三萬鐵騎趕赴郴州,寧熊和李甫林也在忙碌軍資補給的事情,沒有任務的王老二成了難得閑人,他不滿的問道:“老大,你好歹也給我安排個活,以前先鋒將軍都是我打頭陣的,這段時間我都快閑出毛了。”


    楊秋瞥了他一眼說道:“那你再閑一段時間吧,你和老林先在這給我統籌全軍,過段時間我給你安排個大活。”


    王老二眼睛一亮問道:“啥活。”


    楊秋直接起身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安西此次出兵十五萬,音離帶領的三萬鐵騎組成的左翼護衛軍,呂芩潔帶領的一萬火器營,還有之前提拔上來徐騰率領三萬風字營,鮑文聘帶領的三萬右翼護衛軍,剩下的五萬先鋒軍由楊秋親自率領,如今大軍已經全部前往郴州集合,楊秋自然也要出發。


    剛剛走到前廳,一個身披大紅盔甲的英俊小將就站到了楊秋的身前,楊秋眉頭一挑道:“二皇子這是何意?”


    二皇子朱泓煊笑嗬嗬的咧著嘴說道:“自然是和皇叔一同出征了。”


    楊秋意味深長的說道:“二皇子莫要說笑,你可是千金之軀,如果在戰場上出點什麽事,我沒辦法交代啊。”


    朱泓煊無所謂的攤手道:“皇叔不必多慮,這次隨皇叔迴安西,本來就是要學東西的,我一個二皇子出了事也影響不了什麽,再說了有皇叔在,泓煊想出事都難。”


    楊秋看著他那拙劣的馬屁,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他跟上。


    事後楊秋才知道他這個決定有多錯誤,從靖王府到郴州數百公裏的路程,這個二皇子的嘴就沒停過,經常問一些天馬行空的問題,楊秋甚至一度覺得這小子是不是呂芩潔的老鄉,不然怎麽會問出呂芩潔經常提的問題。


    “皇叔,我這段時間在安西巡查了很久,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和楊秋並排騎馬而行的朱泓煊安靜了沒一會又開始有了新問題,楊秋敷衍的問道:“什麽事情?”


    朱泓煊想了想道:“我發現,安西的百姓好像活的更自由。”


    楊秋一愣,上次聽到自由這個詞還是呂芩潔提出來的,於是好奇的問道:“更自由?此話從何說起?”


    看到勾起楊秋的興趣,朱泓煊清了清嗓子道:“你看啊,北明的百姓每天不是在勞作就是在勞作的路上,朝廷的稅賦是壓在百姓頭上的一塊石頭,收獲的糧食在交納稅賦後,剩下的餘糧隻夠溫飽,百姓們隻能在閑暇之餘去富貴人家打短工,這也就讓整個北明顯得死氣沉沉,可安西不同,安西稅賦並不比朝廷的稅賦低,可我看到的安西百姓從田地裏勞作迴來後,還有閑暇之餘帶著家裏的孩童遊玩,城鎮的大街上還有未出閣的女子擺攤售賣貨物,和北明的其他的百姓相比安西百姓眼睛裏有光。”


    聽著朱泓煊的話,楊秋第一次正視起這個便宜侄子,他思考了一會後說道:“你知道百姓的存在是為了什麽嗎?”


    朱泓煊一愣道:“自然是為了朝廷為了國家奉獻。”


    楊秋搖了搖頭道:“百姓的存在,是為了自己活著,為了家人活著,朝廷的存在是建立在有百姓支持的基礎上,如果朝廷把百姓當成勞作工具,當做螻蟻牛馬踐踏,那麽這個朝廷覆滅是早晚的事,


    之所以你看到的百姓每天低著頭,累死累活的辛勤勞作無非就是為了能讓家人過上安穩日子,中原諸國的百姓有幾個人擁有自己的田地,良田都把持在門閥世家的手裏,朝廷還不允許百姓私自開墾荒地,雖然是過得苦了點,最起碼現在不會餓肚子,


    所以他們雖然累但還會依靠朝廷,而安西的百姓不一樣,隻要百姓願意,每開墾一塊荒地,安西府會免費提供第一年的種子,免除一年的稅賦,最重要的是,這些開墾的田地除了安西府劃好的地塊,都是百姓自己的,


    你可知道一塊屬於自己的地對於百姓來說有多重要,有了自己的地他們就不再是賤民,不需要入奴籍,隻需要每年上繳安西府部分稅賦,這塊地就世世代代屬於他們,百姓擺攤售物隻需要每年交納一旬稅金就可,而且安西有一條律法叫檢舉製,也就是民可告官。”


    朱泓煊聽完這些話陷入了沉思,先不說田地的問題,光這條民可告官就足以讓他一時無法接受,民不可告官這條鐵律是中原諸國默認的律法,雖然沒有拿到台麵上來,可誰都清楚,民若是告官,下場會極其淒慘。


    朱泓煊滿臉不解的問道:“民可告官,如何告,誰來接?官官相護怎麽辦?天高皇帝遠的偏遠地區百姓如何出的來?如果是刁民惡意狀告怎麽辦?”


    麵對二皇子的質疑,楊秋語氣平淡道:“民告官自然是往上一級官府告發,而官官相護嘛,就要說到另一條律法了,屬地官員犯法,百姓告到哪一層的官員,往下所有的官員連坐,至於刁民惡意狀告,若查不屬實,株連三族。”


    朱泓煊搖了搖頭道:“不對,這樣也不對,若是官員害怕連坐,全都不受理,而且半路將告狀百姓殺害,該如何?”


    楊秋扭頭看著他道:“安西有一個叫做巡察使的機構,他們不隸屬於任何衙門,沒有官職,沒有官服,每天的職責就是分布在安西各地巡視,他們都是從安西各地選上來的孤兒,他們隻聽命於靖王府,他們不會插手任何案子,隻記錄匯報官員的行為。”


    “那要是案子告到靖王府怎麽辦?難道皇叔還能將一州所有的官員全都殺光不成?”


    麵對朱泓煊這個疑問,楊秋嘴角微微一翹道:“殿下,你想多了,殺光了一州的官員誰來替我管理百姓。”


    朱泓煊剛要點頭,就聽楊秋繼續道:“頂多殺光和此事有關的部分,也就百十人,不妨事。”


    朱泓煊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忘了楊秋是什麽人,整個中原最臭名昭著的劊子手,手上沾滿了無辜百姓的鮮血,屠城滅門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楊秋隻不過是一個山野出身的獵戶,他不會考慮官場的穩定,不會考慮史書上怎麽寫他


    大沁就是在他鐵血手段下逐漸穩定下來融入安西的,為什麽北明的官員敢暗中和皇帝叫板,那是因為他們知道一個想做好皇帝的皇帝要顧忌的東西太多,而楊秋不會,他是個十足的惡人,這個世界上惡人的話永遠都比好人好用,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好人不會無理由的殺你,而惡人會。


    偏偏這個當初屠戮百姓如同屠戮豬狗的楊蠻子,對待百姓的政策卻比中原諸國更加溫和寬厚,何其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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