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日子過後,米拉的成績終於穩定了,也走上了逐漸上升的正軌。

    米拉對“文”敏感。也正因為此,她的觸覺神經更為靈敏吧。也正是這樣的一群人,讀書在她們開始萌動思想的時候,痛處就顯露了出來。

    這樣的人總是不滿足於自己的現實,而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巨大落差又是自己無力調和的。她們把世界向的過於美好。把自己想象的過於完美,然而,現實的世界是客觀的,多數時候並不那麽美好,也就是這樣,在這個世界中,她們才經常是孤立的,無助的,也是痛苦的。

    對於一些生活中的變故,米拉通常是沉默的。波波走了之後,她似乎更不願表達了。包括她最好的朋友暖陽其實都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隻知道在她的生活中曾經出現過紅色還有藍色。

    那時她還不懂對諾言的感情,隻是觀望佳奇的時候也會看諾言,放佛這兩個男孩是一體似的。她甚至很在乎和諾言的陌路,但是,在一起時又總覺得壓迫感太強。他總是一副很了解她的樣子,不潤許她有自己的表達,然而實則呢?

    但那已經是高一時候的舊事了。

    轉瞬就到冬天了,一個學期也接近尾聲了。

    有天米拉倚在樓道的暖氣管子在發呆。

    “米拉,想什麽呢?”

    “嗯?”米拉驚奇的發現和她說話的人是轉去理科班就少有聯係的諾言。

    “沒想什麽啊,你呢?都在忙些什麽啊?”

    “米拉,你知道嗎?”諾言不看她。良久才說“我媽那時候已經給我找好學校了,那會就覺得高一過的一點意義也沒有,不想在這呆了,我是因為你才不走的。”

    “我?”

    “不用說了,你不是在乎的話也不唿uwanliu對吧?”

    “可是……”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哈哈。”諾言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大笑起來。可是米拉卻並不覺得好笑。

    “對了,波波怎麽突然就不見了?聽說她轉學了?這半學期你可寂寞夠受了吧?”

    “我……”

    “你別說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好吧?她走了,我還在啊。”

    諾言揮了揮手離開了,被搶白一頓的米拉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高二,走向成熟,但稚氣未脫,但那時,誰也意識不到自己的幼稚。

    這之後,米拉和諾言的關係好轉。本來紅色就是熱情的顏色,如果要燃燒,又豈是一件難事。

    生活就像平靜的海麵,但卻並不能否認著它的激流暗湧。看似每天重複的風平浪靜,誰又能猜測得到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激流澎湃呢?

    米拉和諾言頻繁的出現在一起,無聊的玩笑又出現在米拉的四周,隻是主角更迭罷了。

    自從波波走後,米拉似乎對流言由恨到淡漠了。如果起初沒有那麽多的流言,也許三個人現在還很好,好的像糖黏豆。

    就像曾經她們一起參加環城跑,米拉跑不動的時候佳奇波波扶攜,波波掉隊時候米拉佳奇陪伴。雖然那次,佳奇沒有取得本該有的成績,可是他的表情說明,他是快樂而滿足的。

    還有冬天一起去公園,那麽寒冷的天氣,她們卻像孩童玩瘋了一樣的滿山奔跑。

    ……

    那些並非惡意也不夠善意的流言啊!

    如今的流言,米拉也不想去理它,她不想在乎,因為曾經她的在乎已經讓她失去很多了。波波走後,米拉在沒有理過佳奇,那句“如果沒有佳奇該多好啊”總在她心頭縈繞,盡管她知道這麽想不公平。

    她掩飾不了自己,就把往事放逐空中了。

    而佳奇並沒有追問什麽,他似乎什麽都不知道又似乎明白一切。

    米拉並不知道諾言為什麽又迴來找她,但至少當初,是她挽留他,現在他會拉找她,似乎也無可厚非。

    諾言是為愛而愛的雙魚座,是不計較代價與時間的。雙魚座的人愛浪漫,總將愛情理想化,那麽為理想付出一定的代價他們認為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並且,他們剛愎自用,認為摘要肯付出就沒有什麽是得不到的。

    但是愛情畢竟不是理想,理想經過努力還有實現的可能。愛情卻並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你並不能保證對方能夠幫你實現你的愛情理想,不是嗎?

    諾言和米拉每天的話題圍繞在他家的狗和體育隊的種種逸事包括他新買的足球鞋上,米拉便微笑或者是言不由衷的搭腔。

    他們從不觸及彼此的靈魂,仿佛他們從來就是這樣淺薄的人似的。

    米拉曾經試圖走進諾言的內心,可是諾言卻也是那樣的機敏,他很會轉移話題,最終米拉還是選擇繼續傾聽誰誰上課打瞌睡被老師抓住的軼事。

    或者,我們不是一個世界中的人。米拉想。

    但轉念,她會想為什麽客觀的是世界隻有一個,而精神的世界卻千千萬,有的人離你很近,卻和你並不一個國度,而那些很遠的人,為什麽就會在一刹那的對視中,找到彼此的歸屬感。

    她不明白,而以她的年紀她也不會明白。

    “女人是用來被愛而不是被了解的。”這個莎士比亞的名句,也是諾言的愛情觀。

    當然這並不是諾言告訴米拉的,可見可是高中生通訊信息的發達。

    “可是沒有了解怎麽會愛呢?”米拉在想。

    盡管如此,這兩個不搭調的人仍然在一起談論些更加不搭調的話題。也許是因為寂寞吧。寂寞時找個伴,其實伴也一樣寂寞,人和人的寂寞又有什麽區別呢。

    對對方的感情,也許就是一種寂寞的慰藉吧?那個時候的米拉卻並沒有任何的理論支持自己,她隻知道,紅色的迴歸,幫她撫平失去波波的痛苦,也讓她淡漠對佳奇的遺憾。

    諾言為什麽,她不想管。

    轉眼過冬了,高二的上半學期也隨後結束了。

    假若有什麽可以讓我想起你

    在我漠視你的歲月裏

    假若在我穿越匆忙的人群

    駐足某個商店的巨大玻璃櫥窗時

    記憶中有熱情的紅色澎湃

    那是我看起了年少的你

    一個冗長而寒冷的假期,米拉整天窩在家裏看閑書,聽音樂,看電視劇。

    快過年前,有天下了很大的雪。

    銀裝素裹,是米拉喜歡的景色。她總覺得北方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等到春天時才會有深切的萬物複蘇的感覺。隻是很多年後,她在也少見兒時就熟悉的北國冬天了。

    諾言打電話給她“出來吧,溜冰。”

    諾言簡短的話語似乎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米拉穿紫色的羽絨服,諾言穿黑色的防寒服,站在紛揚的大雪中,真好像是道亮麗的風景線。

    “你怎麽沒穿你紅色羽絨服啊?”看來,諾言本身也對紅色有偏愛。

    “星座書上說,紫色是金牛座的幸運色,我想幸運一些唄。”看著諾言略帶吃驚的眼神,米拉吐吐舌頭“騙你啦,我和姐姐換衣服穿而以。”

    “哦。”諾言似乎若有所思,“你是金牛座的啊?”

    米拉做了個“當然”的動作。她突然發現這個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的男孩,其實對自己一無所知。

    以自己的方式愛一個人到底是愛別人還是愛自己呢?後來之後的許多年,米拉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並且一直無解。它的確是每個初涉愛河的女孩該自問並問他的問題,因為它與幸福有關更涉及靈魂。

    諾言與米拉來到溜冰場。

    冰場很大,圈住了冬日特有的清脆笑聲。

    “你別逞強啊,跟著我。”諾言說。

    米拉隻會滑旱冰,並且旱冰也是馬馬虎虎,她邊係鞋帶邊對諾言說“滑水冰和滑旱冰的原理應該一樣吧?”

    “水冰鞋用的冰刀,旱冰鞋是輪子,這就是區別。”此時,米拉也就換好了一雙紅色的溜冰鞋,但是卻在椅子上遲遲不肯起來。諾言在一旁催促。

    “好了。”米拉站起來,但是,又跌迴到椅子上去了。

    諾言笑了“小女孩,別逞強麽,快,拉住我。”

    米拉無可奈何的將手伸給了諾言,這才勉強的溜進圈子。

    諾言的手很熱,在冬天尤其感覺溫暖。

    米拉就在跌倒和爬起中度過了她的第一次水冰之旅。

    冰上摔起來更疼,米拉倔強的不肯諾言攙扶。諾言有些氣惱,但也無奈。

    他在想,為什麽這個長了一幅小鳥依人麵孔女孩卻並不依人。她倔強,她堅強,他不能很清楚的猜到她在想些什麽,隻是直覺不該了解,了解就會遠離,於是他不問,也不曾觸及。

    諾言充滿了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挫敗感。那是他的第一感覺:他無法駕馭這個女孩,就如同他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他所能做的不過是以自己的方式爭取,等待不可能的改變。

    溜冰結束了。

    米拉揉著自己摔腫了的手臂兩踉踉蹌蹌的走出冰場,似乎自己的手腳都不靈光了哎。溜冰居然這麽費力。

    “啊呀呀,出來了。裏麵的人可真多啊。”米拉大唿。

    “等我一下啊,米拉。”

    米拉在外麵等候許久,才看見諾言背著他紅色的書包風風火火的跑出來。

    諾言用單車送米拉迴家。一路上,他們什麽都沒說,似乎都在迴想剛才溜冰的時光。

    “拜拜。”米拉和諾言道別。

    “等等,這個,送你。”諾言從包裏掏出個鞋盒。

    “這是什麽?……溜冰鞋?”她驚唿。

    諾言笑而不語。

    “幹嘛啊,這個很貴的。”

    “沒關係麽,我過年時候就有壓歲錢了。這個,就用來紀念我們第一次約會吧,以後你要常喝我去溜冰啊,嗯,還有,你穿紅色的溜冰鞋真好看。”

    “拜拜。”諾言用他一貫滿不在乎的表情與米拉告別。米拉卻看著他走遠,久久未動。

    那雙溜冰鞋,真的就成了紀念。

    米拉在沒有溜過冰。隻是她在另外的城市走過體育專櫃看到玻璃櫥窗裏擺設的漂亮的溜冰鞋時,會想起若幹年前,她曾經也有過一雙紅色的溜冰鞋。閃亮的刀刃,絢麗的鞋身。還有,曾經有個雪天,有個眼睛黑黑的高個子少年,以及清冷冬日清脆的笑聲。

    隻是,一年當中,她究竟能有幾次機會路過陳列著溜冰鞋的櫥窗呢?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迴憶,即便過往並不美,隔過歲月的柵欄往迴看,那迴憶也有說不出的美好。

    故事的主人公老去,而故事卻永遠不老……

    波波走後,米拉總是想她,她不知道,波波在她所不知道的城市會不會也這麽想念她,而又會怎樣的心情想起她來。

    波波在做什麽,有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友情是不是比愛情還脆弱?米拉不懂。

    朋友可以看著你落淚陪你落淚,可戀人不能;朋友可以幫你分擔內心的焦慮,而戀人多數情況是做不到的;朋友令你感到安全,安心,可是戀人多數時候會讓你失去安全感。

    如果說愛情是一罐過了保質期就變質的鳳梨罐頭,那麽友情就是冬日你圍在你脖子上的圍巾。它可以拿起來也可以放起來,你不帶著它不會凍傷,但至少是缺少了許多的溫暖。

    認識波波時,大家都處於身體瘋長而心智滯後的階段。

    米拉感恩,幸好是那時。如果不是,也許現在的她還會沉湎於家庭的灰暗陰影久久走不出來。

    那時她還不會愛別人,更不知道被愛是什麽感受。

    從第一次肚子疼時有人照顧,到落單的時候有人用單車載她,在到終於有人說她長的好看,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波波悄悄的把陽光帶進這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孩子心裏。

    米拉終於學著用波波的方式關心別人,也開始收獲感情。最終,她發現付出愛與收獲愛同樣是件快樂的事情。

    灰暗的初中最後一年和玩瘋了的高一,畢竟她們是一起走過來的。有些人,注定了,是你死人生漫漫旅途中曾經互相取暖的旅伴,你們彼此發靈魂是對方過河的石頭。

    但是,注定了的,是要分離的。

    但佳奇是無辜的。

    而佳奇心中的那個女孩是誰又有什麽意義呢?米拉不敢問,也不想知道答案。

    他是內心隻對自己開放心思縝密的巨蟹座。他的神秘誰也捉不住。

    “波波與我的關係始終比他珍貴,不但是幼氣的高中時代。就算以後也一直如此。我們是彼此療傷的紅藥水,他隻是我們的黑咖啡,我們推來推去,最終誰也得不到。”米拉多年後說。

    萬物複蘇時,又一個新的學期開始了。

    時間畢竟是治愈一切傷口的良藥,至少它會讓傷口沉睡在心底,不在作痛。

    這個春天,米拉已經完成了蛻變的第一步。雖然過程有些痛苦,但畢竟因此成長了,灰暗的日子也已一去不返了。

    那個女孩打開了她心的窗戶,從此之後,這扇窗戶便再沒有關閉,米拉當時並不知道,她的未來還有更多的愛化為陽光投射到她久已潮濕的心房中來。

    這時她和亞倫,阿薰,吉雅的關係要好起來。曾經灰暗的日子裏,並不是有意的拒絕友誼,而是沉浸在某種傷痛的情緒中不能自拔也沒有精力關注身邊的人。現在也終於真的融入了新的小團體。他們都是很陽光的高中孩子,似乎隨時準備幫助米拉清理陰霾的心空。

    米拉漸漸快樂起來。

    此時,她的心智已經快速的成長起來了,並且已經超過了她身體成長的速度。

    很多人都如此,並不僅僅是米拉一個人。他們就像窩在蛹裏的蝴蝶。痛苦的成長,讓他們一點點的變得清醒和睿智。

    當他們的身體正在緩慢的成長,一點一點努力破除身上的繭時,他們的精神已先於他們的身體一步蛻變為斑斕的蝴蝶在精神的廣遨天空自由翱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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