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藩下人馬帶家眷,足有上萬,攜家帶口的,走陸路的話,在明軍的追殺下,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事情。


    現在,水路或還能走,但在明軍炮火的轟擊下,也必然是損失慘重。


    終於,尚可喜用力地咽了口唾沫,下定決心死守廣州城。


    此時此刻,不僅不能準備棄城,連風聲都不能有。這樣才能重整軍隊,收拾軍心,與明軍拚死一戰。


    事實上,水路很快就要斷絕,廣州城隻剩下了陸路的出逃。


    珠江江麵上,清軍水師的船隻不斷向岸上起火,也不斷被擊沉。


    岸上的火力十分兇猛,足有近百門十斤青銅炮,沿江而布,向著江上的艦船開火轟擊。


    這些火炮和所攜的彈藥,全仗數萬熱情支前的百姓,才得以隨軍而行。不管是泥濘,還是溝溝坎坎,在人民迸發的力量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不管是尚可喜,還是其他的清軍,都不明白“民心所向”,更不懂那些底層逆來順受的剃頭百姓,心中蘊含著如火山噴發般的巨大力量。


    因為沿海遷界所帶來的民怨沸騰,因為殘苛統治而積累的仇恨,因為明軍的到來,終於全部渲泄而出。


    清軍水師在開炮還擊,但在射程上,卻不敵青銅十斤炮。不時有船隻被擊中,迸濺起無數木屑。


    而十斤炮的射程雖遠,炮彈的口徑和威力卻遜於紅夷大炮,艦船往往被擊中數炮,也不致命。


    勇敢的明軍炮兵衝到江邊,在堤壩的掩護下,架起發射架,以密集的火箭彈轟擊,給了清軍水師致命的一擊。


    明軍的火箭彈分為對艦和對陸兩種,對艦的火箭彈上有箭尖,能夠紮進甲板或桅檣,再爆燃開來。


    對陸地的攻擊則更簡單一些,延遲引線的影響不大。


    在鋪天蓋地的火箭炮轟擊下,幾十艘艦船紛紛起火燃燒,擠竄於江麵,一片混亂,殘餘敵船倉惶逃竄。


    在激烈的戰鬥中,饒平水師總兵吳六奇,這個清廷的忠實走狗中炮身亡,潮州水師提督許龍受傷逃竄,艦船損失很大。


    廣東的清軍水師中,最有戰鬥力的是廣東碣石總兵蘇利、饒平總兵吳六奇、潮州水師總兵許龍所轄的三支部隊。


    這三人都與鄭家不和,並與鄭家屢次交鋒,積累了相當的海戰經驗。鄭成功在世時,曾數次率兵攻打,卻也奈何不了他們。


    現在,蘇利反叛,吳六奇陣亡,許龍所部遭重創,廣東水師的實力大損,已經不能保證廣州的通海水路。


    明軍封鎖了廣州的水路後,也不急於進攻廣州城,穩穩地安營紮寨,等待大隊趕來。


    數千騎兵則在廣州城外分隊遊戈,防止敵人出城逃竄。


    ……………


    隨軍而行的支前百姓,已達到了五六萬人,超過了明軍,且在不斷地增加。沿著通往廣州的路上,為士兵背負盔甲,挑擔推車運糧的百姓長達十數裏。


    “這就是人民的力量。”黃立看著或衣衫襤褸、或身體瘦弱,但卻熱情高漲、滿臉歡欣的民眾,不禁眼睛有些潮,鼻子有些酸,嗓子也有些梗。


    趙良棟已經是目瞪口呆,且心悅誠服。自此,他才完全明白殿下所言,蘊含的至理。


    清軍行進也有輔兵,可不是強征,就是強抓,似這般不計報酬、全心擁護支持的場景,他何曾看到過?


    “原來清廷在百姓心中,竟是如此痛恨。表麵看似恭順,胸中卻燃著怒火。一旦被點燃,就猛然爆發,形成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力量。”


    盡管這些百姓不能上陣打仗,但他們以自己的方式,盡自己的能力,參與到推翻清廷統治的過程中,巨大的聲勢,也足以令人震撼。


    “隻要給他們武器盔甲,再加以訓練,數萬,十數萬,數十萬的軍隊,也是唾手可得。憑滿清八旗的人馬,恐怕再也不能縱橫無敵,橫掃天下了。”


    趙良棟看著前方騎在馬上的堅實背影,似乎已經確信了滿清的失敗。


    天下大勢,因殿下而變,自橫空出世,不管是戰略走向,還是借力而為,竟然無一步行差走錯,實在是令人震驚佩服。


    而軍心民氣,更因殿下而重新振作。王師所至,群起而應,氣勢如虹,令人憑空生出震撼之感。


    “王師所至,應者雲集。”隊伍中的祖澤清也發出了感慨。


    他帶著人馬前行,雖然都以布蒙頭,或戴著頭盔,原來的身份昭然若揭。可百姓們還是選擇了原諒和寬恕,付出同樣的熱情。


    “尚可喜完蛋了。”副將譚捷搖著頭,嘿然笑道:“因庚寅之劫,殿下深恨之,絕不會放過他。”


    庚寅之劫,又稱殺人十八甫、填屍六脈渠,廣州大屠殺。是永曆四年(順治七年,庚寅年),尚可喜和耿繼茂所部在廣州犯下的屠城罪行。


    據清代官方史載,這場屠城,持續十二天,斬“兵民七十萬餘”,又“追剿餘眾至海濱,溺死者無算”。


    祖澤清點了點頭,說道:“在新會,殿下就砍殺了近千軍官,以報當年守城害民之仇。尚可喜罪惡更大,肯定不能饒過。哪怕是投降,也保不住性命。”


    這其實與他們的傳統觀念不同,為了勝利,或是壯大聲勢,而考慮什麽傷民屠城之罪。


    黃立還能堅持著最後的底線,這令祖澤清等人心中震駭不已。


    所謂的招降納叛,以前好象沒有什麽標準。如同草芥般的百姓的死活,誰又會放在眼裏呢?


    “或許,這樣更有震懾力。”譚捷撓著頭,猜測著說道:“以後誰還敢抗拒王師,便以此為鑒。”


    祖澤清不置可否,但對殿下的凜懼,對攻打廣州的信心,卻不再動搖。


    如果不是自己見機得快,恐怕掛在城上示眾的人頭,就有自己一個吧?


    象線國安、許爾顯、由雲龍等人,好象都比自己有實力,更厲害。可下場如何,已經不用多說。


    “殿下有攻城秘術,麾下又強將無數,根本不屑於招攬那些心思狠毒、罪惡昭彰之輩。代民伐罪,也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祖澤清想到這裏,看向支前百姓的眼神也有了不少的改變。


    行進的隊伍中,鄧小月背著盔甲,還是光著腳板,緊跟在周斌身旁,一步也沒落後。


    周斌很無奈,不知道在那麽多士兵中,這丫頭是怎麽找到自己,又能堅持著一路走下來的。


    “離家太遠了,你還是早些迴去吧!”周斌不知道自己是第幾遍說這話了,而得到的迴答則是丫頭執拗的堅持。


    “跟著王師管飯,能吃飽。”好半晌,鄧小月突然笑了笑,說出了難以抗拒的理由。


    周斌撓了撓頭,沒話說了。


    大軍所過,地方官府設置得都秀簡單。有的隻留下百多名士兵維持治安,也就不會對百姓有什麽賑濟。至少要等些時日,才能走上正軌。


    但這並不是太過嚴重,當時廣東最苦最難的群體,就是沿海遷界的百姓。他們無地耕種,不能從事漁鹽之業,幾乎喪失了生存的能力。


    當然,他們也是最為擁護王師,支前最為熱情積極的階層。


    不管什麽時候,最先起來反抗的都是窮苦人。他們沒有什麽身家,處在生死的邊緣,對於改變更為迫切,也因此而義無返顧。


    ………………


    同樣懷有迫切之心的,並付諸行動的十餘萬人,已經過了騰衝城,浩浩蕩蕩地開過鐵壁關,進入了緬甸境內。


    這條路,永曆入緬時走過,吳子聖率殘兵救駕時也走過。


    鐵壁關,銅壁關,控製芒哈、海黑、芒莫之要塞。現如今,雄關雖然還矗立,卻沒有了守衛雄關的猛士。


    國勢衰弱,直接影響到了邊境的狀況。大明從永曆時,在西南已經力不從心;緬甸也同樣不複輝煌,王室不得不遷至上緬的阿瓦。


    兩相衰落的結果,就是兩國邊境竟然沒有了戰事,反倒進入了相對的和平時期。


    “如吳將軍所說,緬軍除了火銃稍有威力外,其餘已不是土兵的對手。”張國柱騎在馬上,和吳子聖繼續探討著征緬作戰。


    吳子聖說道:“還有象兵,但我軍有火槍、抬槍,陣戰倒也不足為慮。李晉王和鞏昌王曾兩入緬境,大破緬軍。如今不過數年,緬人應無恢複可能。”


    “即便恢複了,也難擋我大軍攻伐。”張國柱倒是很有信心,“殿下離滇時,還曾派人聯絡暹羅,說不定他們也會趁火打劫,出兵攻緬。”


    吳子聖說道:“這還要看我軍的進展,如果勢如破竹,暹羅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張國柱頜首稱是,決定按照計劃,突破緬關後,便派出騎兵長驅直入,搶占八莫,奪取船隻,然後便能沿江而下,水陸並進,直取阿瓦(曼德勒)。”


    先直搗其王城,那裏金銀財寶最多。穩步推進的話,擔心緬甸王室官員卷財而逃。取得決定性勝利後,再分掠四方,占地奪人。


    八百餘裏的路程,順利的話,一個月就能到達。而沿途的搶掠攻殺是必須的,聯軍也沒有攜帶多少糧草物資,打的就是就地因糧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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