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九月份天氣,酈食其走在去齊地的路上,看到長風吹散滿地的落英,忽然想到一件事,於是自言自語道:“人老了,就不中用,都沒有問問清兒要點什麽?”


    不想話音剛落,就看到車後轉出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女孩兒來,非常不開心的看著他:“爹爹整日說疼女兒,都走到半路了才想到有個女兒來。”


    旁邊家人欒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喊:“先生,不是我,我不知情。”


    酈生實在生氣,很明顯是兄弟酈商擔心他一路風塵才同意了女兒胡鬧的。也定然是酈商派人把女兒從關中接來“埋伏”在他去齊的路上。


    酈食其:“你去做什麽?”


    酈言清:“傳聞齊地繁華,我就不許去看看嗎?還可以順便照顧一下阿翁。”


    酈食其說:“齊地現在打仗呢,還能有啥繁華的,除了軍馬啥也看不到?不看,迴去!太危險了!”


    酈言清:“爹爹也知道危險,為何還要去?漢軍是打得沒有人了是嗎?大王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是不是?為什麽連爹爹這樣年紀的人的還要派出去?”


    酈食其:“我自己要去的,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天大的機會,說了你也不懂,不信你問欒悅我是不是自己要去的。”


    欒悅舉手對天發誓說:“真不是漢王派先生去的,是先生自己要去,大王根本勸不住。”


    酈食其看著鬱悶的女兒:“阿翁我到了這個歲數,還有什麽可怕的?你乖乖迴家去,好不好?”


    酈言清:“因為危險,女兒就該扔下年邁的爹爹,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嗎?爹爹若不怕危險,女兒也不怕。”


    酈食其看著長大的女兒,慈愛的笑笑,:“說不怕?到時候不說打仗,練兵都能把你嚇哭。”


    酈言清聞言知道爹爹不打算趕自己走,也放鬆下來,笑著說:“以前總聽人家說,蒙恬將軍的名字能止住小兒啼哭,我根本不信,在關中常聽人說,漢大將軍練兵,才能把人嚇死,爹爹,可是真的?您老人家可見過?”


    酈生哈哈大笑:“都像你爹我這麽好說話,能打仗嗎?”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會做最慘烈的勇士。


    那時候女孩也不知道會失去什麽,她還思索一下,認真說:“我遠遠看見過說漢家這位大將軍一次,長得也不兇呀,那麽嚇人嗎?這次就是他去攻齊嗎?多少也有一點兒把握嗎?”


    ……


    他們走得不快。確切的說酈老先生一個勁兒催快一點兒,酈言清一個勁兒的說:“慢一點兒,慢一點兒。”


    酈言清一直走到齊城臨淄,還在猶疑:“不是打仗嗎?漢軍呢?這城外根本就沒有軍隊啊?”


    酈食其:“還沒到呢。”


    酈言清更覺得不對:“軍隊不可能還沒有我們走得快啊。”


    欒悅:“小姐您是巴望著我們走到的時候漢軍能攻下齊地我們就不用去了呢?說不定那位大將軍也巴望著我們先生能說下齊地他不用打了呢?”


    ……


    齊王宮。


    “漢使者廣野君酈食其求見!”


    “誰?”


    齊王田廣,齊相田橫,還有齊國其他將軍謀士,沒有一個反應過來的。


    自從聽聞韓信攻齊,齊地就開始做準備,二十萬齊軍早就屯兵曆下,等了足足三個月都沒有動靜,說好的打仗呢?怎麽來得是使臣?使臣這個時候來什麽意思?


    “多少人?”田橫問。


    “一輛單車”。


    所有人再次麵麵相覷。


    “酈食其人稱高陽酒徒,一向作為漢王的使者在諸侯間縱橫捭闔,讓他進來,聽聽他說什麽?”田橫建議。


    田廣立即讓人宣漢使者。


    酈食其上殿,見禮。


    第一句話就問::“王知天下之所歸乎?”


    田廣搖頭:“不知也。


    酈食其說:“王知天下之所歸,則齊國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歸,即齊國未可得保也。”


    齊王:“天下何所歸?”


    酈食其:“歸漢。”


    齊王問:“先生何以言之?”


    酈食其:“漢王與項王戮力西麵擊秦,約先入鹹陽者王之。漢王先入鹹陽,項王負約不與而王之漢中。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擊三秦,出關而責義帝之處,收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即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才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麵而至,蜀漢之粟方船而下。項王有倍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攻城得賂,積而不能賞:天下畔之,賢才怨之,而莫為之用。故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策也。”


    縱橫家的語言的語言就是他的千軍萬馬,這篇說辭是酈食其精心準備的。自然精彩。


    但整個齊國大殿真沒什麽人聽,田……還打了個哈欠,誰要聽這種前三皇後五帝的數來數去。再就是罵楚王,說到罵項羽,齊人跟楚對陣的時候,罵得可比文縐縐發酈食其先生精彩多了。


    田橫已經悄悄出去了,齊王田廣出於禮儀支撐著聽酈食其說下去。


    “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之外,援上黨之兵;下井陘,誅成安君;破北魏,舉三十二城:此蚩尤之兵也,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大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漢王,危亡可立而待也。”


    田橫過來給齊王打個手勢,那是告訴他最新的軍情,漢大軍離齊國的西大門曆下不足百裏。漢軍就算是爬也該到了。


    齊王頷首,稍加思索:“若齊歸漢,齊與漢能否免去一戰。”


    酈食其:“若非如此,酈生所為何來?”


    田廣:“如此甚好,那就麻煩酈先生休書一封去漢軍,說齊願意降漢,待書信到漢營,寡人立即傳令罷曆下兵守戰備。如何?”


    筆墨紙硯立即就奉到了酈食其的桌案上。酈食其揮毫潑墨:“使臣酈生再拜漢奉漢韓相國足下,齊願降漢,請足下罷兵。……


    田橫麵露微笑:“有酈先生在這裏,當然可以免這一戰。”


    田廣:“那就請酈先生多住幾日,如何?久聞廣野君愛酒成癡,齊酒雖不如豐酒有名,也想請先生一嚐!上酒!”


    “高陽酒徒,怎能無酒?如此,多謝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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