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抬起頭看去,道:“怎麽了嗎?”


    那人道:“你看不懂形勢嗎,這裏馬上要打架了,不想受牽連的,就趕緊走!”


    如意道:“我馬上就吃完了。”


    陸杳聲色平和道:“快些吃,別影響大人們辦事。”


    如意應了一聲,把碗裏的飯食都吃得幹幹淨淨,方才跟他娘一起起身離桌了。


    有江湖人士注意到,這離桌的一大一小兩人,看起來不正是一對母子麽。


    隻不過這樣的想法將將躍入腦海,就又被其他江湖中人們的話頭給轉移了注意力去。


    後來再想想,難免自己都覺得荒誕。


    雖然相爺妻兒失蹤了,但不是普天之下所有的母子都像相爺的妻兒吧。


    相爺的妻子聽說十分大方貌美,相爺又那般天人之姿,那他們的孩子能差麽。


    可客棧裏吃粗茶淡飯的母子,樣貌皆是平平無奇,讓人過目即忘的,怎麽可能跟相爺沾得上邊兒。


    陸杳付過了飯錢,帶著如意前腳踏出客棧大門,後腳裏麵就亂哄哄打成一片了。


    當然,兩人出行在外,也不光光是母子,有時候也會以父女的身份示人。


    如意跟著他娘行走江湖,體驗非常之神奇。


    他娘真是扮什麽像什麽,扮作男子時,絲毫沒有女子的習氣,臉色略暗,胡子一貼,雙眉修飾得淩厲,還有一口醇熟的男人音,舉手投足都極符合她的喬裝形象。


    如意不禁目露崇敬,道:“娘好厲害。”


    陸杳道:“我不厲害,在這一行裏,你姨姨是最厲害的。”


    如意從善如流地換上一張麵具,然後穿上裙子,都不用陸杳給他打扮,他自己就能對鏡梳頭簪發。


    陸杳教他變聲,他反複練習,學會了第一個略帶夾子音的女孩聲音。


    陸杳一聽,不由挑了挑眉,道:“你學的眠眠?”


    如意道:“聽她的聲音聽習慣了,娘覺得像嗎?”


    陸杳點評道:“八成像吧,隻不過眠眠的聲音可沒你這麽嗲。不過已經很不錯了。”


    於是“父子倆”就堂而皇之地招搖過市。


    要是路遇樓上的姑娘扔香帕,“父子倆”駐足,雙雙抬頭望去。


    姑娘便春風含笑道:“公子上樓坐會兒麽?”


    不等陸杳迴答,如意道:“謝姐姐美意,不過我娘還在家等著我們迴去。”


    姑娘掩嘴而笑,道:“真是好生可愛的娃娃,那就快帶著你爹爹迴家見你娘去吧。”


    兩人出城之際,城門那處把守甚是嚴格。


    城門裏裏外外的牆上都貼著畫像。


    並且進出城門的人,都需得經過守城士兵的查詢盤問,方可放行。


    士兵們對於哪類人盤查得嚴一些,通常取決於每座城牆上貼著的畫像。


    如果畫像上畫的是母子,那麽士兵就對母子盤查得格外嚴;如果畫像上畫的是母女,則對母女盤查得格外嚴。


    像遇到陸杳和如意這樣的“父女”,通常才走上前,士兵就不耐煩地左右揮著手道:“快走快走!”


    於是兩人暢通無阻地出了城,如意還問道:“娘,到處是我們的畫像,是爹在找我們嗎?”


    陸杳道:“隻能說你爹下麵的狗腿子眾多,但辦的都不是什麽人事兒。”


    如意點點頭,也是。


    因為一路走來,都沒有一張畫像是把他和娘畫對了的。


    但他又想,就算是畫對了也沒用。


    他和娘一路都沒用過真麵目示人。


    旁人見了他們不可能認得出,要是他爹親自來,說不定還能認出來。


    如意道:“我們是不是不能讓爹找到?”


    陸杳道:“他要是能找到,再說。不過你爹忙得很。”


    如意道:“他忙什麽?”


    陸杳道:“忙著打打殺殺。”


    如意道:“娘不見了,爹一定很著急,應該沒心思忙他的事了。”


    確實,大焲已經撤了兵,跟蓬萊的緊張態勢如今也有所緩和。


    陸杳道:“有些人,你對他好言相勸他不聽,非得打整一下他才知道著急。”


    這種人通常就是賤骨頭。


    而如意他爹就是賤骨頭中的賤骨頭。


    如意若有所思,娘的話字字都是扣在他爹頭上。


    如意問:“那我們要去哪兒?”


    陸杳道:“去找你二師公。”


    娘兒倆是在某個藥莊上找到薛聖的。


    對於陸杳來說找到他不難,畢竟以往她常聽薛聖提起某些地名,隻要知道他遊曆的大致去向,基本就能確定他去了什麽地方。


    薛聖看見陸杳帶著如意找來時還很詫異,三人一道離開了藥莊,薛聖道:“徒兒你不是跟著賢侄一道去蓬萊了嗎,怎麽會在這裏?現在官府和江湖上都在找你們娘兒倆,到底是怎麽迴事?”


    陸杳道:“此事說來話長。”


    薛聖道:“說來話長就先不要說,走,咱們去最近的官府,賢侄要是收到消息立馬就能趕來與你們團聚。”


    陸杳道:“倒也不用。”


    薛聖哆了哆胡子,看她道:“不會真如傳言說的那樣,你倆真是跑出來的吧?”


    陸杳道:“不必管他,隨他去找。”


    薛聖道:“怎麽迴事,是賢侄惹徒兒你生氣了嗎?”


    陸杳道:“也沒有。”


    無非就是給那狗男人找點事,免得他閑得發瘋瞎折騰。


    薛聖堅持問到底:“那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陸杳便隨口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薛聖一臉唏噓:“你們道不同是一天兩天的事嗎,你們什麽時候在一條道上過?不也照樣謀出個如意來,現在如意都六歲了,說這些會不會太晚了?”


    陸杳沉默,這一時半會也沒法細說。


    薛聖又問:“徒兒你來找我幹什麽呢?”他看了看如意,心裏又燃起了希望,“莫不是想通了,把如意帶來給我教?”


    陸杳明言道:“我帶如意去拜師,想請二師父引路。”


    薛聖又泄氣地歎了歎,道:“我道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個。你不是說再等個年把再送他去嗎?”


    陸杳道:“計劃不如變化快,眼下提前了。原本是想著請二師父單單帶他去的,隻是而今我正好出門一趟,便跟著一起了。”


    薛聖道:“也罷,既然徒兒你提都提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如意道:“就有勞師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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