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瑕咽了咽喉嚨,驀地道:“前幾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行淵師父教我彈琴。”


    行淵道:“你仔細想想,是夢嗎?”


    姬無瑕本就覺得那晚上異常真切,眼下聽他一說,就肯定了不是夢。


    他當真是來過,又當真是拿著她的手教她撥弦。


    姬無瑕拿筷子的手驀地都有些發顫,筷子緊緊抵在碗裏,她想了想,又道:“那,那行淵師父問我的問題,也是真的了。”


    行淵道:“你可以想好了迴答。”


    良久,姬無瑕道:“我無所謂,主要我不知道行淵師父想要的是什麽答案。”


    是了,反正是喜歡,她無所謂是什麽樣的喜歡。


    要是他想聽,她都可以說成是對尊長、對親人、對朋友等等一切任何形式的喜歡。


    萬一她說了他不想聽的,她就怕說出的話如同覆水難收。


    行淵道:“那就是還沒有想清楚。十三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時。”


    姬無瑕愣了愣,還在動腦子想他話裏的意思,行淵又道:“好好吃飯。”


    姬無瑕隻好拉迴心思,認認真真地吃飯。


    用完晚飯,行淵才把她送迴她自己的院裏。


    出了行淵的院子,姬無瑕跟他走在路上,她道:“為什麽行淵師父把我的院子安排得那麽遠呢?”


    行淵道:“遠嗎?”


    姬無瑕白天站屋頂上都看過了,道:“你住這頭,我住那頭,一個東一個西,可不就遠。”


    她又怕他誤會自己是在抱怨,連忙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就之前我養傷的時候行淵師父不是總來麽,每迴走那麽遠的路來迴,要是安排得近點就沒這麽費勁了。”


    走到前麵一道岔路的時候,行淵忽然伸手輕輕拿了姬無瑕的手腕,姬無瑕一愣,就被他帶著往異常清寂的小徑上走。


    他一手提著燈,燈火映照在徑上,影影綽綽。


    姬無瑕好像什麽都不用聽也不用看,隻要跟在他背後就好了。


    感覺才沒走多遠,小徑到了盡頭,行淵拉她到身側,她抬頭一看,就見自己的院落居然就在前麵了。


    行淵又道:“現在還遠嗎?”


    姬無瑕恍然道:“原來還有小路。”


    行淵帶著她繼續往前走,道:“你那院子離後廚近。”


    姬無瑕傻愣愣地側仰著頭看他。


    他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他為什麽可以對她這麽好?


    她又想,是不是因為她為了救他而受傷,所以他才這般好啊?


    是不是等她痊愈了以後,這種好就會消失了啊?


    她要是現在迷上了他的好,等哪天一切變迴原樣了以後,豈不是還不習慣。


    行淵淡聲低道:“別看我,看路。”


    姬無瑕拉迴了思緒,應了一聲,悶悶道:“行淵師父,你對我差不多好就行了啊,別太好。”


    到了姬無瑕的院子,行淵在院門口止步,道:“進去吧。”


    院子裏點著溫黃的燈火,光從房裏廊下溢出,將這寒夜都襯得溫暖了兩分。


    姬無瑕往前走了幾步,鬼使神差地迴頭去看,就看見行淵站在門口。


    他提著燈,站在閃爍微亮的夜色裏,神情似深似淺,姬無瑕看不分明,但總是能被他眼神看得心裏發緊。


    姬無瑕道:“行淵師父,你迴去吧。”


    行淵道:“進屋去。”


    姬無瑕又繼續往前走,走兩步再迴頭來看,發現他還站在那裏。


    姬無瑕固執勁兒也上來了,大有一副他不走她也不走了的樣子,道:“行淵師父,你快迴吧,我還是習慣看著你走。”


    她真要倔起來的時候,誰能倔得過她。要不今晚大家都站著誰都別走,反正她是不會自個迴屋而把行淵晾在外麵的。


    行淵大抵還是知道她,遂僵持了一會兒,她便如願以償地看見他轉身離去了。


    她站在原地,內心毫無失落感,反倒有種欣賞他背影的滿足感,一直看著他背影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夜色裏。


    姬無瑕也哼著小曲轉身進了屋。


    洗漱完躺在床上,今天的事又足夠她翻來覆去地迴味好久。


    隻是行淵師父說她沒有想明白,她自己的事她怎麽會沒想明白呢,她明明比誰都清楚自己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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