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陸杳收拾好自己擺弄藥材的案台,將將熄燈睡下,狗男人就來了,一手把陸杳給拎了起來。


    陸杳來氣道:“蘇槐,你又沒吃藥是不是?”


    蘇槐道:“我吃了藥還來找你作甚。”


    然後蘇槐就倒了兩粒藥丸在她手心裏。


    藥丸還是她讓劍錚帶給他的藥丸。


    陸杳道:“你有病吧。”


    蘇槐道:“那還不喂我吃藥。”


    陸杳白他一眼,看他這架勢,要是不順著他來,今晚怕是沒法睡覺了。


    遂她動作飛快地抬手就把兩粒藥丸捂進他嘴裏。


    她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要不是看在他受傷也有護她的份兒上,她才不自討這麻煩。


    蘇槐吃了藥,又把傷藥丟給她,然後背過身去褪了衣,讓她上藥。


    陸杳拉著臉,一邊手指蘸著藥膏,一邊道:“你自己沒手嗎?”


    蘇槐道:“我手能伸到背後嗎?”


    陸杳冷笑兩聲,道:“相爺的手向來伸得很長,還伸不到自己背後?即便你沒手,你還沒狗腿子嗎?”


    蘇槐道:“我是因為你受的傷。”


    陸杳道:“是因為我嗎,你是因為長得比我高。你自己要長這麽高。”


    蘇槐道:“要不是你我不會進藏寶樓。”


    又來了,這狗玩意兒能把這事翻來覆去地嚼。


    陸杳也不客氣,手裏力道可比前兩天重得多,前兩天沒下手報複,今晚補上也不遲。


    他背上淤青消散了許多,傷口也結了薄薄的疤子,但不妨礙陸杳手指往他還沒散淤的地方摁了又摁。


    讓你得罪大夫,活該你痛。


    蘇槐卻全然沒感覺似的,徐徐開口道:“我把她落葬了,你想去看嗎?”


    陸杳聞言,連忙手裏的動作輕了又輕,前後態度簡直天差地別,道:“你這傷好許多了,我剛剛檢查看你的骨頭沒有問題,痛不痛?”


    蘇槐道:“痛你要幫我吹吹?”


    陸杳道:“忍忍到明天就不痛了。”


    蘇槐道:“我為什麽要忍?”他側頭迴眸看著她,又道,“幫我吹。”


    他感覺陸杳又要炸毛罵罵咧咧的了,便又道:“不然你別想知道她葬在何處。”


    兩人視線相對片刻,陸杳沒好氣道:“把狗頭轉過去!”


    蘇槐緩緩轉過頭去,陸杳覺得他一定是腦子被砸出毛病了,不,他這個人是一直有毛病。


    隻要是讓她怎麽嫌棄的事他就怎麽來。


    蘇槐很有耐心地等著,陸杳僵持了一會兒,還是忍辱負重且敷衍地給他吹了兩下。


    隻是她發現狗男人的後背肌理肉眼可見地一點點繃緊了,陸杳道:“你不妨再用力點,把才長的新疤繃裂了算了。”


    蘇槐拉起衣裳穿好,陸杳見狀連忙十分積極地跟著下床穿衣,然後跟著他一道出門。


    這個時間點出城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兩人出了城以後,到了城郊的某處山腳下。


    又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到得半山腰。


    陸杳迴頭觀望,見夜空中一輪皎皎明月,依稀映照著整座都城的輪廓,如夢似幻一般。


    半山腰有座新墳,碑上沒有立名字,隻有一個“家師”的稱謂。


    邊上備有香燭紙錢,陸杳跪坐在碑前,點了香燭。


    蘇槐蹲在她身邊,將紙錢拾掇拾掇,用香燭的火苗點燃。


    陸杳神色安靜,火光在她臉上閃閃爍爍,她道:“前輩安心,前輩的話我會一字不漏地轉達給我師父,前輩給的信物我也會交還給我師父。”


    就算那些字字戳心的話不是出自本意,隻是想讓她師父餘生放下,她也想讓師父餘生安穩,至少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後來陸杳驀然與蘇槐道:“夜藏前輩竟然是你師父,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她轉頭看著他的側臉,又問:“你是怎麽拜她為師的?”


    原以為他不會說他自己的事,不想過了一會兒,卻聽他道:“以前是我負責往樓裏送餐食。”


    他自是省略了很多前情。


    比如最初父母因皇權爭鬥而亡故,他得以苟延殘喘,不過是個權勢下的小玩寵罷了,他第一次被丟進藏寶樓,原是拿去喂藏寶樓裏饑餓的鬥獸的,後來為夜藏所救,才得以撿迴一命。


    獸樓裏的鬥獸需要喂食,當時但凡宮裏人都不願意去幹這差事,因為鬥獸吃人,前前後後多少人進了鬥獸的肚子。


    他就攬下了進出獸樓送餐食的苦差,負責喂食王公貴族們所喜聞樂見的兇猛鬥獸,也負責給夜藏送吃的。


    夜藏性情冷清,蘇槐認她作師父,兩人關係不親不疏,彼此絕口不提自己的事,卻也相伴了十餘載。


    他學有所成,創造機會,救駕平亂有功,從此才正式拉開他人生的帷幕。


    從那時候他就明白,權勢,是他這一生必須要得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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