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陸杳抬腳緩步走上樓梯,那女人終於沒再動手,卻是麵向著陸杳上樓來的方向。


    隨著一步步往上走,陸杳終於將她一點點看了個仔細。


    她一身青袍,分明是江湖門派裏的裝束,但她一時想不起來是哪個門派。


    她一頭華發,白綾幾乎遮住了她上半張臉,可見下半張臉的輪廓,那鼻尖和嘴唇的線條雖然留下歲月的痕跡,可也能看出曾經的美,美中又透著一股子不可消融之冰雪的冷冽意味。


    陸杳走上最後一步樓梯,這人便也完完整整地呈現在眼前。


    她臉上冷得沒有一絲表情,而陸杳卻是驚詫得有些迴不過神。


    隻見她袖袍下的雙手手腕上,都被一枚棱形錐子給釘穿,腕前腕後都露出一個錐尖子。


    陸杳一看那尖錐從她手腕筋脈間的縫隙釘進去的刁鑽方位便知,她是被人以此方式封住了筋脈。


    如果不把錐子拔出來,她尚且行動無礙,還能留存功力;可如果想把錐子強行拔出,那她筋脈一斷,功力也會盡失。


    顯然,她接受了與錐子共存,長年累月,錐子已經與皮肉長在了一起。


    便是時間也磨不去那錐子上的森然之氣。


    她的衣角下方露出一小段鐵索,難怪之前陸杳聽見有鐵索的聲音。


    隻是她功力深厚,想掩藏的時候自不會讓鐵索發出丁點聲音,不想掩藏的時候也就隨它去。


    她,真的是這裏的守樓人麽?


    她與陸杳麵對麵站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先一步走開了。


    陸杳滿腹疑問,驀然又想起蘇槐曾與她說過,要帶她去見一個人……她便不由自主地抬腳一步步跟著她的方向走。


    後來她迴到自己的位置,重新盤腿坐下。


    那是一座石台,靠著牆,陸杳看見牆上延伸出好幾根鐵索,有粗有細,隻不過都是斷裂了的。


    可想而知,這鐵索是用來鎖她的,但卻沒法將她完全鎖住。


    她開口,對蘇槐道:“你帶她來幹什麽?”


    蘇槐道:“進來取一樣東西。”


    片刻,她道:“如無旨意自行前來取,那便是盜。今日我可以當此事不曾發生,你快帶她走吧。”


    陸杳不明白,如果是想把她鎖在這裏,為何她又甘願做這裏的守樓人?


    陸杳非但不走,反而又上前兩步,緩緩屈膝跪到地上去,微微抬頭看著石台上坐著的人,一時間許多思緒直湧上心頭,她腦子裏想的是她的大師父,這麽多年以來,瘋瘋癲癲地滿天下尋找一個人。


    師父說,那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冷美人,世上無雙。


    師父說,她就像一把劍一樣,鋒利得很,而他癡武半生,自是愛極。


    師父說,一個人哪能沒有七情六欲,隻不過是沒有遇到那個讓自己甘願為七情六欲所縛的人。


    師父還說,他見過她刀劍無眼的模樣,亦見過她麵無表情卻悄紅了耳根的模樣。


    再堅硬的冰,也都會有消融的一天。冰雪消融過後,就是暖春來臨。


    隻是那個暖春,師父一等就是許多年。


    那個名字,她從小聽師父念叨著長大。


    她叫夜藏。


    陸杳輕聲朝那石台上喚道:“前輩。”


    石台上盤坐的人似乎入定了,沒有反應。


    陸杳迴頭看向蘇槐,蘇槐亦看著她。


    兩人無需言語,陸杳想要知道什麽,而他已然給出了答案。


    難怪她師父尋覓這麽多年都沒能找到,原來她竟是被困在這樓中不見天日。


    陸杳見著那些鎖鏈,見著她手腕上的錐子,什麽守樓人,分明隻是想將她囚禁於此!


    陸杳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單單就這座藏寶樓裏設有機關,與其說她是守樓人,不如說她也被視作這珍獸樓裏的一員。


    陸杳又喚道:“夜藏前輩。”


    她聲無波瀾,冰冷如斯:“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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