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份兒上,已經由不得阿汝拒絕了,她便道:“既然敬王爺願意與民女切磋,民女自當竭盡全力。”


    皇帝道:“來人,給敬王送琴。”


    要給敬王彈的琴,當然不能馬虎,很快樂師就奉上一把好琴到雲金那邊。


    敬王雙手接過,道了聲謝。


    反把那樂師給嚇得一愣,繼而紅了雙頰。


    敬王把琴平放在膝上,亦是抬手撥了三兩聲調琴試弦。


    屏風內,阿汝看向陸杳,自己是萬萬不行的,事到如今也隻能讓她再繼續一曲了。


    誠然,以阿汝的身份,贏了敬王固然能讓皇帝歡喜,輸了也一點不丟臉。


    阿汝清楚,長公主和常貴妃的目的哪是讓她跟那位敬王一較高下,而是要讓她今日彈廢了這雙手。


    隻是她們沒料到,真正的高手不是自己,而是身邊坐著的這位。


    陸杳眼神落在琴弦上,問阿汝:“輸還是贏?”


    阿汝看見她眉目間平淡而篤定,輸就是輸,贏就是贏,隻不過是她翻手覆掌就能決定的事。


    阿汝心境跟著慢慢平和,想了想,道:“打個平手行嗎?”


    不然贏的話風頭太盛,往後她自己不一定能壓得住,輸的話又有些掃皇帝麵子,還是不輸不贏比較穩妥。


    陸杳看了她一眼,道:“輸就輸,贏就贏,你讓我半輸不贏,是為難我。”


    阿汝粲然一笑,道:“我知道姑娘一定能做到。”


    陸杳聽見那敬王在試弦,她聽了聽,發現他的弦音收斂了深淺。


    然後敬王抬頭看向屏風那邊,仿佛要看清裏麵的人,問道:“請六姑娘選曲。”


    話是對六姑娘說,可他那清然的眼神,卻像是在問另外一個人。


    阿汝一時不知該選哪支曲子,陸杳便道:“他既然開了這個口,你就隨便選,選來的他不會那是他倒黴。”


    阿汝想了想,揚聲對外道:“民女選的曲子可能大家覺得小家子氣,不如由皇上來選。”


    皇帝欣然道:“朕也不能偏幫六姑娘,專選她擅長的。朕就選一曲你二人都甚少彈過的,那就奏朕朝中的祭祀觀神曲吧。”


    然後皇帝就讓宮廷樂師將觀神曲演奏一遍,罷後問阿汝和敬王:“六姑娘和敬王都能記住嗎,需不需要樂師再奏一遍?”


    敬王道:“已然記住了。”


    阿汝看了看陸杳,亦道:“民女這裏也可以了。”


    皇帝道:“那就開始吧。”


    敬王便對阿汝道:“六姑娘先請。”


    陸杳沒動,道:“叫他先請。”


    這比奏琴又不是比武打架,講求的可不是先下手為強。


    陸杳當然不想先奏,她還得先聽聽這敬王怎麽彈,才知道什麽程度能達到半輸不贏的結果。


    阿汝便迴應道:“王爺請。”


    敬王沒再推辭,率先撫弦奏出一段琴音。


    因著撫琴人不同,琴聲也千差萬別。


    同樣是宮中樂師用的琴,曲子也是樂師方才彈奏過的曲子,可琴聲自他手上一出,如遊龍淺吟一般,繞上殿梁,悠悠曠遠,令人精神一振,繼而又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敬王低垂著眉眼,視線落在弦上,那素白指尖輕攏慢挑,光景極是養目怡人。


    陸杳聽著,他稍作停頓,似在以琴與她打聲招唿,而後又以琴投石問路,邀她共奏。


    陸杳便也沒囉嗦,在他的短暫停頓裏,也撩丨撥了琴弦。


    這位質子王爺,果然是不可輕慢大意。


    阿汝在旁聽著,很有自知之明,光是王爺這初初幾縷琴音,她就遠遠不及。


    隨著觀神曲緩緩譜開,陸杳始終拿捏著分寸,十分平穩,不緊不慢地跟隨著敬王的節奏。


    敬王甩不掉她,她也無意趕超敬王。


    若是就這樣奏完整首曲子,在外人看來也是攜手並進、精彩紛呈。


    可這就不是一較高下了。


    兩人一同奏完上半闕,琴聲此起彼伏,相輔相成。


    這祭祀觀神曲本就恢宏大氣,隻是尋常一兩名樂師根本難以將曲子鋪開,可這兩人隨著琴聲漸入佳境,仿佛展開一幅萬神來朝的畫卷,有金碧輝煌的宮殿,亦有各顯神通的神明,仙樂渺渺,遍天祥瑞。


    殿上聽者無不凝神靜息,除了琴聲,仿佛連唿吸聲都屏住了去。


    然,琴聲一進入到下半闕,倏爾勢頭一轉。


    敬王的琴聲突然起伏如浩瀚山海,氣勢磅礴,手指在根根琴弦上紛繁撥弄之際,他微微掀了掀眼簾往那屏風後看了一眼。


    坐在那屏風後與他共奏此曲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先前那兩三聲試弦音,隨意逍遙得很,使他迴味無窮,而眼下卻鋒芒盡斂,循規蹈矩地隨在他後麵。


    他想引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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