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宮宴上觥籌交錯,十分和諧。


    朝臣們與雲金來使客氣寒暄,並摻雜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國事說道兩句。


    話語間乍一聽是禮尚往來,可細細一品,又覺別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陸杳聽來聽去,不得不承認,這文人說話心眼兒挺多的。有時候一句話能有好幾個意思,有時候一個意思又能九彎十八拐成好幾句話。


    皇帝就當個旁觀者,時不時和一下稀泥。


    常貴妃便對皇帝道:“今日這宮宴就是給使臣接風洗塵的,聊的這些話兒咱們這麽多婦道人家聽著乏味,不如來點歌舞助興。”


    皇帝欣然應允。


    本身這麽多女眷在場,也不宜說太多政務上的事。


    隨之絲竹聲起,舞姬入殿翩翩起舞,光景甚是養目怡人。


    在一支曲子過後,不知是誰問起道:“這首曲子以往不曾聽樂師奏過,是新創的嗎?”


    為首的樂師起身答道:“是為此次宮宴新創的曲子。”


    常貴妃剝著葡萄,邊道:“聽起來倒是悅耳新鮮,是誰創的?”


    樂師道:“迴娘娘,這都是大家千錘百煉、共同努力的結果。為此奴婢們還向六姑娘請教過。”


    阿汝正襟危坐,見一些目光聞言看過來,便謹言道:“民女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樂師道:“六姑娘當時覺得這曲子甚好,奴婢們便想,六姑娘琴藝高超,她若是覺得好,那必然就是好的。”


    阿汝明白了,不管她有沒有提出過實質性的建議,隻要她們當時去過了暖閣,眼下又在這大殿上提一嘴,目的就達到了。


    就是要將她帶進來。


    常貴妃道:“六姑娘琴藝高超那是公認的事實,不然又怎會成為皇上的座上賓呢。”


    這後宮裏唯有常貴妃這麽敢,在宴請外使的場合把後宮裏的那點事搬到台麵上來。


    不過皇帝甚是沉得住氣,即便是他心中不悅,他也不會在外使麵前表現出來。


    皇帝命樂師繼續奏樂。


    常貴妃卻不放過,道:“樂師都奏了這麽多曲子了,想必使臣們也都聽膩了,不如叫六姑娘撫琴一曲,也好叫眾人開開耳。”


    皇帝不好當眾偏幫阿汝,便側目看向阿汝也,狀似詢問她的意思。


    阿汝也心如明鏡,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


    阿汝謙恭應道:“民女那點微末伎倆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樂師們奏的琴已是極好,民女還是不要攪了雅興。”


    常貴妃微微含笑道:“六姑娘,像在這般宮宴殿上得以撫琴一曲一展風采,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啊,怎麽六姑娘卻看不起麽?”


    阿汝道:“民女不敢。”


    常貴妃道:“六姑娘切莫自謙,這京都第一名妓的才名豈是浪得虛名的。”


    旁人在這種時候都不敢輕易插話,唯恐惹得皇帝不高興,隻長公主適時道:“六姑娘來者是客,她若不願,貴妃娘娘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常貴妃懶懶道:“罷了罷了,想請六姑娘彈奏一曲可真是難,連我這個貴妃都請不動。”


    都到這個份上了,阿汝要是再不應,她今日殿上就得落下個不知好歹的名聲,事後也難獨善其身,遂阿汝隻好道:“貴妃娘娘言重,民女萬不敢當。民女就獻醜一曲,隻要娘娘不嫌棄。”


    雲金使臣也瞧得新鮮,道:“還以為這位美人也是皇上的後宮佳麗之一,原來不是。能坐在這裏的,想必是有什麽過人之處。”


    這話聽起來不是那麽個味兒,也一副看好戲的語氣。


    皇帝對常貴妃的行為十分惱火,但又沒表現出來讓外人看笑話。


    否則這宮宴就不是給使臣接風洗塵,而是光看他的後宮大戲了。


    一直沒怎麽出聲的蘇槐忽而徐徐道:“能得貴妃娘娘如此誇讚的人,有過人之處不出奇。”


    常貴妃麵色頓了頓,她這是誇讚嗎?


    皇帝笑了笑對阿汝道:“既然貴妃讓你彈奏一曲,你便彈奏一曲吧。何況朕聽來,你的琴確實比朕宮中的這些個奴才好得多。”


    雲金使臣道:“聽皇上這麽說,我等又有些迫不及待想見識見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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