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杳後來經過阿汝房間時,就聽見裏麵傳來了哭聲。


    隻不過不是阿汝的哭聲,而像是那位客人的哭聲。


    鈴鐺拿了點心迴來,進門時,陸杳就同她一起進去瞧了瞧。


    結果一進屋就看見一位衣著講究的男子,此刻正埋在阿汝的膝頭上,是泣不成聲。


    阿汝端坐著,是一動不動。


    還從沒哪個男人在她這裏哭得這麽傷心欲絕的。


    阿汝看見陸杳,露出求助的眼神。


    她以往應付各種人多了去了,但那都是歡場裏的應酬,可像這種流露真情實感的卻是少見。


    阿汝勸慰地拍拍男子肩膀,出聲道:“有人來了,你還是不要太傷心了。”


    那男子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也看見了陸杳,擦擦眼睛,問:“你是誰?”


    陸杳見他中年模樣,五官周正,就是人格有點缺失。


    這太正常了,有錢有權的,能有幾個不缺失的。這位還隻是缺了點母愛,不像有些人,完全是缺個重新投胎的機會。


    陸杳道:“阿汝有些累了,客人讓她休息一下吧。”


    鈴鐺連忙用力點頭。


    男子道:“可我們相處得很愉快。”他看向阿汝,問,“是這樣吧?”


    阿汝也不能明著說不愉快,隻道:“客人思母心切,著實令人動容。”


    陸杳便道:“客人要是整晚纏著自己的母親唱歌講故事,覺得母親累不累?”


    男子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如是一想,對阿汝道:“是我疏忽了,應該讓你休息一下的。”


    阿汝迴以禮貌性的微笑。


    男子便起了起身,擦幹淨眼角的淚痕。


    阿汝不著痕跡地起身拉開距離,暗暗鬆了口氣。


    讓她應付這種寄托情感的人,比應付那些慕她才貌而來的人吃力多了。


    陸杳幾步走到阿汝的琴架前,隨手撥了幾聲弦。


    弦聲低綿柔和極了,讓男子一聽,整個腦子渾然鬆弛下來。


    陸杳又撥了幾聲,抬手請男子在坐榻邊落座,然後問:“客人家鄉的鄉謠是怎樣的,可否哼來聽聽?”


    男子便情不自禁地輕哼起來。


    陸杳側身站在琴邊,負著一隻手,另隻單手挑弦,出來的音調便與男子口中的鄉謠旋律一樣。


    她那隨和的神態裏又有一種不可忽視的遊刃有餘的恣意。


    阿汝在一旁聽得怔然。


    明明是一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鄉謠,聽起來卻如此沁人心脾。


    她的琴她彈了好多年,也練了好多年,人人都說她琴藝了得,可她自己非常清楚,她的琴卻從沒發出過這麽悅耳動聽的聲音。


    那男子顯然完全沉浸其中了,待陸杳一曲鄉謠彈完,他便倚著軟枕閉上了眼。


    滿室餘音繚繞,又寂靜不已。


    鈴鐺不太懂琴,她也沒有融入進男子的思母心切裏,所以她最先迴過神來。


    她指著男子訥訥地問:“公子,這人他……”


    陸杳道:“睡著了,黃粱一夢至天明。今晚你家姑娘可以安生了。”


    隨之鈴鐺趕緊去抱起琴,輕手輕腳地出房間去。


    阿汝同陸杳一起出來,目露崇敬,道:“能聽到公子的琴,阿汝三生有幸。”


    陸杳挑唇笑了一下,道:“別三生有幸,我的音多半是彈給有病的人聽的。對別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結果往往把自己也搭進去。”


    阿汝似懂非懂,道:“公子的意思是,方才我若對那位客人的心情感同身受,此刻我應該也陷入進去了嗎?”


    陸杳看她一眼,道:“你不是還有熟客要招待嗎,去忙吧。”


    說罷她便抬腳離去了。


    阿汝看見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心裏想,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


    行淵師尊又是什麽樣的人呢?


    才能有這般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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