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高力士未離開長安時下令對各地鴿舍的鋪設,再與加急驛卒相結合,大唐許多地方在傳遞消息上比起以往要迅捷許多。


    劍南將易幟的消息傳出去後,短短幾天的功夫半個大唐陷入了震驚之中。


    而震驚過後,各地出現了不同的反應。


    見識過遼東軍戰力的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陷入了糾結與茫然之中。


    叛軍與遼東合到一處,已經足以使大唐傾覆,如今劍南又投了過去,大唐將徹底無力迴天。


    而且他負責的山南東道因為頭頂正中就是都畿道,西北方向為京畿道的緣故,有極大的可能會在短暫的平靜過後最先受到衝擊。


    他連河北叛軍對付的都極為吃力,緊鄰都畿的鄧州,西北毗鄰京畿道的商州,都被叛軍奪了去。


    一旦再次開打,他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就算是想學張巡抱著必死決心去死守城關都沒可能。


    原因很簡單,兩邊的士氣相差實在是太大。


    大多數軍卒從軍要麽是被強征,要麽就是混口飯吃。


    不是每個人都有明知打不過之下還要舍命搏殺的決心。


    尤其遼東軍不但戰力高,名聲也實在太好,丟掉兵刃降過去,根本不用擔心會遭到清算或是治罪。


    麵對那麵黑色虎頭旗,不管發起進攻的是原先的那些叛軍,還是真正的遼東軍,下邊的將士都難以生出抵抗之心。


    打不過,又沒人家深獲人心,這仗他根本就沒法打。


    可若是學劍南緊跟著靠過去,魯炅自認是大唐的官,領得是大唐的俸祿,過不去良心那道坎。


    思來想去,魯炅幹脆當做不知道這個消息。


    不管是北邊的叛軍打過來,還是西邊的劍南出兵過來,不用去硬逼下邊人搏命。


    願打便打願降便降,他最終是生是死全憑人家發落就是了。


    這樣可以給山南東道軍民一個交代,也算是他能為大唐唯一做的事情。


    與魯炅最初糾結與迷茫時一樣的是身處揚州的永王李璘。


    既突然又莫名其妙的驟然間成為了叛逆,這讓李璘又憤怒又委屈又十分不解。


    他把手伸進淮南是父親的旨意,父親與兄長又有約定在平調叛亂前,南邊的事宜由父親說了算。


    他行事已經十分兼顧著兩邊,而且他也隻是想出力快些平掉叛亂,怎麽就成了叛逆了。


    直到舅父傳來信件,他才知道他成了父親與兄長相互間博弈的棄子。


    無奈之下剛剛按照舅父字裏行間的意思,既不束手就擒,又不繼續圖謀從海路反攻叛軍之下,局勢就又發生了逆轉。


    他不但收到劍南居然投靠了遼東的消息,更接到一封崔圓傳來的書信。


    崔圓將大勢與他身處的境地講得很清楚,他即便將江南與淮南讓還給鳳翔也得不到信任,終歸還是死路一條。


    而且劍南的歸附,將切斷江淮與鳳翔的聯絡。


    更主要的是,江淮空有豐厚財帛,不但無法轉運西北,更做不到自保。


    淮水與大江或許能夠阻擋叛軍,但絕對擋不住遼東軍。


    遼東除了騎軍戰力無雙,水軍也是極為強悍。


    隻需走海路派一支水軍或是運送一支偏師,就能攪的江淮天翻地覆。


    既為棄子,且上皇也已審時度勢有勸服陛下禪位之意。


    為了他的性命,年過花甲的郭虛己更是再次披掛上陣。


    無需再以羸弱之力阻擋大勢。


    若是割舍不下親情,想要保全更多的李姓宗親,也更該選擇力保江淮兩地落入愚忠之人手中,免兩地百姓遭受禍亂。


    永王對此明知是攻心之術,可在大勢以及父親與兄長的無情麵前又不得不多加思慮。


    如果出於對父親與兄長的報複,按崔圓信中所說的去做,他將愧對於李氏,真正成了叛逆,要背上萬世罵名。


    若是選擇倒向鳳翔,兄長也未必會饒過他的性命。


    如果選擇整合江淮之地力挽狂瀾,他又無法做到。


    因為他對江北的插手,有太多心向鳳翔之人對他不滿。


    而且如舅父信中所言,他在一些沽名釣譽之輩眼中,就是獲取功勳與富貴的階梯。


    他能悄無聲息的安穩熬過去,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


    越折騰死的會越快。


    枯坐了一天,也無法做出抉擇,李璘不得已將心腹幕僚召集到一處詢問應對的法子。


    可對這樣的局麵,幕僚也無所適從,想不出個萬全的應對之法。


    無奈之下,李璘隻能咬牙暫時選擇與魯炅一樣,當做不知道劍南歸附遼東這個消息。


    靜看大勢後續走向的同時,下令屬下鞏固城防,防備淮南之軍對揚州發起攻擊。


    而剛剛在安州匯合準備對李璘發起圍攻的來瑱、魏仲犀以及韋陟,則是陷入了憤怒與頭疼之中。


    能夠阻擋叛軍渡過淮水已經到了他們的極限。


    接到鳳翔的旨意對永王進行平叛,也是因為叛軍暫時停止對淮南的攻擊。


    而為了能夠快速平掉混亂,是將淮南道與江南東西兩道三處精兵匯合到了一處。


    之前亂紛紛的各道詔書已經讓人感到錯愕與窒息。


    壓著煩亂三軍剛剛舉行了誓師,沒想到叛軍突然降了遼東。


    沒等喘口氣緩過來,劍南又突生變故,同樣尊奉遼東。


    這個打擊不但實在是太過巨大,對於永王的平叛也陷入進退兩難。


    三道原本就因為李隆基與李亨各自安插人手而陷入了爭權奪勢之中。


    這次三道能匯兵一處是費了好大了的力氣斡旋才促成。


    如果繼續發兵攻打揚州,一旦叛軍發動渡河進攻,淮南留下防守的兵力將無法抵擋。


    各自退兵駐防,揚州又會成為一個禍患,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會在背後來一下。


    而且可以斷定,之前偷偷與這邊聯絡的荊州軍,也會因為局勢的驟然逆轉而暫緩對揚州的裏應外合。


    另外,這還隻是有利的謀劃遇到了阻礙。


    三軍的士氣受到重創才最為主要。


    不靠海的道州不知道遼東水軍的厲害,而江淮之地的海貿不比嶺南的廣州遜色多少。


    對遼東水軍的厲害有著極為深刻與清晰的認知。


    能將倭國與新羅的海船封鎖的一條過不來,想都覺得可怕。


    而靠海上岸,又極其難防。


    不管怎麽應對,三道到處都是防禦的漏洞與窟窿。


    領軍的三人憤怒到對遼東,對叛軍,對鳳翔,對劍南,全都怒罵了一通。


    可怒罵並不能解決問題。


    最終隻能商議著來瑱領兵迴防淮水一線,魏仲犀與韋陟繼續圍住揚州幾日,看看荊州軍的反應。


    如果如猜測的那樣,迅速與永王進行和談,將其安撫住後,江南兩道的兵力立刻迴撤。


    不過三人全都心知肚明的知道這是無奈之下采取的應對辦法。


    陸、海同時受到進攻,江淮之地怎麽守都難以守住。


    一時間三人心頭都籠罩上厚厚的陰霾,下邊的將士也陷入了惶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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