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閃電依舊如銀蛇般四處劃過,炸雷聲也依舊在耳畔響起。


    如箭矢般的雨滴,也依舊密集的向下砸落,並且打在甲胄上生出的聲響越來越大。


    不過長安城西三十裏處的渭水以及河岸上的兩支大軍借著閃電的光亮發現彼此的存在後。


    沒人再去在意電閃雷鳴與惱人的雨水,目光全都滿是警惕與肅然的緊盯對麵。


    周口口抬手用力擦了擦如潑水一樣砸臉上的雨水,仔細觀察了一下河岸上的情況,又望了望長安城的方向,朝著河麵上啐了一口,“賊軍手腳倒是麻利,到底沒能順勢衝到長安城下。”


    將麵甲用力扣上,周口口對身旁的親衛大喝道:“傳令炮隊與左廂弓弩手立刻先行登上北岸,務必掩護兄弟們全部順利下船列陣。”


    將軍令傳下去後,周口口扭頭看向李布,“這仗不太好打,你領兩千兄弟不要上岸隻管清理河道。


    清開河道後,也什麽都不用管,立刻繼續乘船直奔長安。”


    李布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你的心意領了,但這令我不能領。”


    將背著的長弓拿在手裏,又將箭囊在腰間緊了緊,李布對周口口咧嘴笑了笑,接著道:“要迴家也是昂首挺胸,哪能這麽狼狽的迴去。


    再者,我家中兩子可不是孩童了,不能讓他們受人恥笑。”


    周口口見李布說的堅決,沒再繼續勸說,點點哈哈笑道:“那你得多斬殺些賊軍才行,不然你家郎君可沒什麽與友人吹噓的。”


    站在北岸一處高坡上的孫孝哲看到渭水上的船隻開始靠向岸邊,並且有人不等船隻靠穩便跳進齊腰的河水中迅速上岸,臉上露出一股猙獰的笑意。


    這兩萬遼東軍雖然輕易地抵近了長安,但堵塞的河道卻形成了有利於他的半渡而擊之勢。


    如此匆忙下船,可見遼東軍已經有些慌了,而之所以發慌,或許就是因為大雨讓那些要命的物件沒法炸響。


    想到這,孫孝哲收了笑意,眼中閃動著寒光對身旁的傳令兵大聲下令道:“傳令安如意,讓他率弓弩手向前抵進,上岸的唐軍夠五千之數時開始放箭。


    再告訴王師道,讓他盯緊我這邊的令旗,一旦下令衝陣,不能有任何耽擱。”


    掀開麵甲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孫孝哲眯著眼睛望了望不停上岸的遼東軍,沉聲再次道:“傳告全軍,對麵的軍伍為遼東軍。


    不過無需懼怕,此時天下大雨,遼東軍無利器可用!


    遼東軍的長勝不敗,將終結於此!


    此戰將士隻要用命,必定名揚天下!


    悍勇者,賞長安坊中搜尋十日!


    膽怯後退者,殺無赦!”


    跳進齊腰河水中快速上岸的老耿,輕輕捶了幾下有些酸疼難耐的瘸腿。


    目光快速掃了掃對麵的叛軍以及周圍的地勢,立刻邊向前方一處沒有積水的坡底快速走去,邊對一些已經開始組裝炮架的炮卒大喊道:“在水窪裏架炮,是想打啞炮不成?


    賊軍想要半渡而擊還要等些時候,都別停下,趕緊往前走。”


    炮卒雖然有些擔心叛軍的騎軍會突然衝殺而來,但他們都是老耿調教出來的。


    聽到唿喊且看到老耿已經率先往前走去,隻得咬牙抬著火炮快速跟了上去。


    左廂的將領又清一色是於海龍等羅一的親衛以及新團的一眾年輕人所組成。


    看到炮卒往前跑,率領弓弩手下船的柳鬆與趙勇也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帶人跟上。


    到了小土坡上停下腳步的老耿,見叛軍兩個方陣開始緩緩移動,立刻扭頭讓炮卒把火藥桶給弓弩手,讓炮卒先把炮架與火炮組裝上。


    “先別顧著列陣,分出人手過來架著蓑衣!”對著柳鬆揮了揮手,老耿大喝道:“下這麽大雨,你們腰間的那些玩意兒沒用,能指望的隻有火炮,真是一點眼色都沒有。”


    “咱們這一廂還沒下完船呢,你急什麽急。”


    柳鬆嘴上雖然不滿的嚷嚷著,卻還是分了不少人手跑到一門門火炮旁抬起了蓑衣給遮擋雨水。


    並且快速將剩餘的弓弩手列成橫陣立於火炮之後,湊到了老耿擺弄的那門火炮跟前。


    “好歹我現在也是一營的營頭,管著二千五百個弟兄。”彎下腰替老耿將炮架前爪釘在土中,柳鬆撇嘴道:“能不能對我客氣些,再這麽訓斥我,迴到東亭我可不讓你抱我兒子。”


    “就你這張嘴,怕是一輩子就止步於營頭。”


    抬手捶了一下柳鬆,老耿退後兩步從腰間抽出一根四尺左右長的黃色旗子舉起晃了晃。


    看到排成一列的火炮旁的炮卒,紛紛拿著顏色不同,但大小一樣的旗子紛紛晃動迴應。


    老耿眯著眼睛看了看身後不斷下船的將士,又看了看對麵緩慢靠近的叛軍,咧嘴冷冷無聲笑了兩下。


    從佩囊裏掏出紅色的一麵旗子替換掉先前的黃色旗子,老耿猛得又用力晃動幾下,隨後立刻踹了一腳柳鬆,“點火,沒看我搖旗呢。”


    “這也不是我的活,鐵條也還沒燒呢,你是真把我舍出去了。


    再者,這打得也太早了些,對麵兩陣也就五千賊軍。


    給打得怕了,也沒發引起潰敗。”


    嘴裏雖然不滿的嘟囔著,柳鬆手上卻十分麻利的掏出用油紙包住的火折子,拔掉塞子用力吹了幾下,毫不猶豫的將火頭湊到了火炮後邊的藥撚上。


    “轟!”


    “轟轟…轟…轟轟!”


    隨著柳鬆引燃的火炮率先發出一聲巨響,其他火炮的巨響聲也接二連三的飄蕩於陰沉的大地之上。


    而列陣緩緩逼近的叛軍弓弩手,在聽到巨響傳來後,還在想著遼東軍怎麽離得這麽遠就開始用起那要命的物件時。


    最前排的不少軍卒突然感覺身上一涼,接著又是一麻,隨後大多數被鐵砂打中的便猛然向後一倒,再沒了聲息。


    而僥幸沒打到要害部位的,則是茫然幾息後,發出了驚天的慘嚎。


    孫孝哲麾下的兵馬雖然已經熟悉了手雷的威力與用法,但卻是第一次遭受到射程極遠的火炮打擊。


    當第二排的弓弩手看到前排的慘狀,立刻停下了腳步,並且目光滿是驚恐的看向安如意的方向。


    不過這些弓弩手還沒等到主將的下令,卻等來了第二輪的炮擊。


    而有了上一輪的校正,這一輪的火炮攻擊幾乎沒有打空的。


    叛軍兩個方陣的弓弩手幾乎是瞬間就給打空了一排。


    慘叫聲雖然能被雷聲與炮聲稍稍有所掩蓋,但濃重的血腥氣即便有雨水的衝刷,一時間也沒有辦法衝刷掉。


    後邊的弓弩手,在恐懼的支配下,不似第二排那麽死心眼的等著安如意下令,而是立刻轉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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