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快地將身上塗抹好自製的花露水,羅一又將引燃了一盤自製的蚊香。


    隨後又憋著氣,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碗兌了蒿粉的水,才靠著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


    同樣是山脈就是山嶺不同,羅一沒想到差別居然會那樣大。


    之前趕路的山嶺並不是沒有蚊蟲,隻不過數量還在接受的範圍內。


    但普安城南側的這條山嶺簡直是掉進了蚊子窩。


    一團一團的說是遮天蔽日誇張了些,但也相差不多。


    看著特別麻人,有密集恐懼症的估計看了直接會暈過去。


    而且不管是蚊子還是蒼蠅都不怕人,抬手伸進那一團團的蚊蟲中,一捏能捏死一大把。


    白瞎了周遭秀麗的景色,甚至普安城的廢棄,羅一都懷疑與這些蚊子有關係。


    好在越往上,山風越大溫度也越低的緣故,蚊子相對會少一些。


    再有全套防護做下來,一天半天的還能忍過去。


    一旁的苴吉仁雖然手裏同樣拿著一小罐花露水,卻不像羅一那樣舍得抹。


    小心翼翼的倒出一些,在脖子、腳踝,以及手腕等容易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輕輕擦了擦就算了事。


    羅一看得有些好笑,搖頭道:“就抹那麽點,跟沒抹有什麽區別,我那還有呢,不用這麽省。”


    “還有也不能這樣用,這玩意兒是拿酒水泡的,這一小罐就值個上千錢。”將罐子收好,苴吉仁聞了聞手上清涼的味道,感慨道:“這麽金貴的東西,可舍不得三下兩下就抹完了。”


    “你好歹也是個大鬼主,怎麽跟個守財奴一樣。”調侃了一句,羅一挑了挑眉,笑吟吟地語帶雙關道:“之前不是答應過你,借走的米糧會給個交代。”


    苴吉仁苦笑道:“大鬼主是受族人供奉不假,可也得領著族人把日子過得差不多才行。


    山上耕種費力又打得少,牛羊有些時候又遭災,勉強糊口餓不死人。


    這幾年先是鮮於仲通借了一波,隨後楊國忠又借了一波。


    沒等出個下文來,南詔與蕃人又找上門來。


    我若是再那麽奢靡,是要被下邊各部的族人戳脊梁骨的。”


    “你這賣慘可沒說完。”起身從旁邊的包裹裏掏出一個裝著酒水的水囊拋給苴吉仁,羅一故意調侃道:“放心我從你那買糧差不了一文錢。”


    苴吉仁本身帶著水囊,知道羅一拋過來的應該是酒。


    臉上立刻一喜,想要馬上拔開塞子,可手剛放上去卻又馬上拿了下來,沒舍得立刻就喝。


    “說你胖,你就開始喘上了是吧。”羅一翻了一眼苴吉仁,“差不多就得了,以後光靠著細鹽你們的日子就能好起來。”


    苴吉仁嘿嘿一笑,“若是怕使君挑理,就不說這些掏心窩的話了。”


    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看羅一,苴吉仁繼續道:“況且使君您總這樣試探,還不讓人揶揄一下了?”


    知道這話羅一不好接,苴吉仁臉色一正道:“您這肚子雖然沒旁人那麽鼓,可旁人肚裏裝著的都是草,您肚子裏裝著的可都是本事。


    另外與您相處的日子,但您是什麽樣的品行,還是能品出來些的。


    良禽尚且擇木而棲,我鄧勿以及麾下幾部,又怎麽能不知曉這個道理。


    除了跟著使君,我等怎麽還會跟著別人。”


    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水囊,苴吉仁這次沒有猶豫,拔開塞子喝了一口酒後,對羅一笑了笑,道:“雖說出身粗鄙,可誰對我們好,誰對我們不好,還是能分得清。


    說出去的話更是作數,使君需要我等做什麽,隻需吩咐就好,莫要再這樣試探了。”


    舉起水囊又喝了一口酒,苴吉仁朝著地上輕啐了一口,“不過您看楊國忠不順眼,我們也同樣如此。


    他自從受寵之後,劍南各部就再沒過上過安生日子,年年都找緣由過來盤剝。


    今年修宅院,明年慶升遷,後年祝壽日的沒完沒了。


    說句您不信的,南詔能叛出天朝,與楊國忠有些不少的幹係。


    姚州的都督為了討好楊國忠,對那邊盤剝的也十分厲害。


    不然爨氏本來已經服軟,哪能那樣輕易被南詔給挑撥。


    待這場仗打完,我就將楊國忠的種種罪狀寫了交給使君。


    您想什麽時候發出去,就什麽時候發出去。


    若是覺得我一家之詞太過單薄,黎州與戎州的蠻部,我讓他們也寫封行文送過來。”


    “開始說酒話了是吧,我與楊公既是同僚又是兄弟,怎麽會看他不順眼。”


    起身抻了抻腰,望著山腳下的穀地,羅一眼中精光閃動道:“但身為大唐重臣,也不能眼見著各部受苦受屈。”


    倒不是羅一虛偽,非要當個笑麵虎樣的人物。


    李林甫一死,朝堂現在是一個能抗住楊國忠的都沒有。


    而且從老薑那得知,李林甫給留下的那些人已經逼迫到明著說站在他這邊了。


    迫不及待地要將他給頂到前邊去扛旗。


    可想而知楊國忠現在的勢力大到了什麽地步。


    而通過衝娘愛鞭子這件事來看,他在李隆基心目中的位置,還是抵不上楊國忠。


    李隆基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可是有些愛弄死自家功勳卓著將領的癖好。


    先是王忠肆,皇甫懷明等不少西軍將領,安史之亂後,更是自毀長城弄死了高仙芝等將領。


    在劍南這邊的牆角沒挖完之前,或是沒獲取到足夠的軍功,羅一不打算與楊國忠翻臉硬剛。


    不然以李隆基的尿性,羅一都懷疑能給他真逼迫到叛軍陣營那邊去。


    明麵上行事還是小心些,安心做些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這些事。


    苴吉仁這些日子或是聽聞,或是眼見著羅一弄出了一樁樁他就是想破頭都想不出的新鮮事。


    知道羅一不願這時候發作肯定是有他的考量,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反正有您這話就行。


    到時候寫完交給您,您想什麽惡一惡楊國忠就什麽時候惡一惡。”


    已經表明了心跡,苴吉仁在對待羅一的態度輕鬆且隨意了不少。


    不過一想到長子還陷入險境,苴吉仁的心中又是一沉,再次拔開塞子又喝了一口酒,“都準備的完全了,蕃人也不知道何時能來,真是讓人等的心急。”


    “你不是等蕃人等的心急,是等夢衝等的心急。”


    重新坐到樹下,羅一對苴吉仁道:“舍不舍得把夢衝交到我手裏。”


    “舍得,當然舍得。”苴吉仁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連忙點頭應道。


    羅一見苴吉仁轉眼間高興成這樣,想要調侃調侃,看到新團的一名軍卒快步走過來,立刻改口道:“如你願了,蕃人應該是紮進來了,趕緊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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