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排兵,難道真是要引雷?”眾將領命下去後,崔圓臉色灰敗道:“萬一引不下,又強行趕路,這會讓軍心不穩的。”


    派出去的探馬還未傳迴消息,攻城的軍器更是沒打造半個。


    羅一就這樣貿然排兵布陣,這與之前幾次南征何其相似。


    這讓崔圓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身為副使以及羅一的長者,他必須要出言提醒。


    謀略再厲害,攻城上是沒巧可取的,而且這樣如此兒戲,早晚會讓大軍萬劫不複。


    “你認為這樣有問題?”抬頭看了一眼崔圓,羅一繼續一邊將裁剪好的細布條纏繞在腿上,一邊輕笑道:“放心出不了問題。”


    崔圓所擔心的,羅一全都考慮過。


    軍令看似下的比較嚇人,其實與尋常時的趕路行軍沒有任何區別。


    攻打保塞城的將士為探路的先鋒,攻打的台登的為前軍,直撲蘇祁城的為中軍,運糧的為後軍。


    隻不過是多了一個看似十分嚇人的攻城的附加任務。


    直撲保塞城的有兩隊新團的老兵,這兩隊人才是主心骨。


    羅一已經特意交代過周口口,攻不攻城完全由這兩隊人馬說了算。


    如果保塞城裏駐紮的南詔軍與百姓說得有出入,作戰任務直接改為切斷保塞城與台登之間的聯係。等待後續大軍到位後,再發動攻城戰。


    可以說這樣的安排實際上非常的穩妥。


    至於有些將領擔心的體能問題根本就不存在。


    保塞城順利拿下,士氣絕對會嗷嗷往上長,沒誰不想賺取軍功。


    如果攻城受阻,從北穀到保塞城也隻有四十幾裏。多走出去這些路程,大軍還是能承受住。


    另外,這樣安排也是羅一對這些新兵的一次檢驗。


    掄刀子砍人厲害不厲害暫且不論,畢竟是新兵沒見過血。


    腳底板再不硬,那可就真完了,對後續的計劃,羅一會果斷的放棄。


    對半個嘉州和整個戎州的光複,寧可等上一段時間。


    或是將新兵徹底練出來,或是給李隆基上書從嶺南調兵過來,再繼續進行下去。


    除去這些種種因素,羅一也在真的追趕時間。


    在廓清城耽擱了七八天,翻山又比預計的時間多出去七八天。


    前後相加多耗時了半個多月,按季節算的話,已經進入了深秋。


    吐蕃那邊從川西吃了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勢必會與南詔聯手從南邊打過來。


    奪取越嶲城就愈發地緊迫,這個節點如果拿不下,以台登城的規模,很難裝下這麽多大軍。


    而且台登周邊的可耕之地也不足,屯田不多之下,也無法長期進行對峙。


    早一天將越嶲城拿到手,才會早一天安心。


    崔圓見羅一如此漫不經心,眼底滿是擔憂,用懇求的語氣道:“知曉你有智謀有手段,領兵上我比不得你。


    可你該知曉打仗不比戲耍那些行商,這是真要死人的,而且一個不慎還會死上好多人。


    你是一軍的主帥,下邊將士們的性命都捏在你手中。


    你再思慮思慮,現在大軍還未開拔,還來得及改令。”


    崔圓說話的功夫,羅一將綁腿全都打完。


    抬腿試了試,又跺了幾下腳,感覺綁的鬆緊正合適,羅一才抬頭對崔圓笑吟吟道:“知道領兵比不得我,還說這些沒用的?”


    從於海龍那接過兩個烤好的餅子,遞給出崔圓一個,羅一邊吃邊道:“最初你還不同意翻山呢,可最後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引雷同樣如此,你沒見過不意味著就沒人能做到。


    如果實在憂心,吃過餅子你抓緊給押送輜重的黎州軍交代幾句。


    待會兒跟著最先拿城的將士一起過去瞧瞧,若是引雷不成,你掉頭迴來。


    到時候我保證改軍令,絕不讓大軍冒險行事。”


    崔圓拿著餅子沉思了一下,目光複雜地看著羅一道:“說得話可做的準?”


    羅一撇撇嘴,“真有意思,我什麽時候說過誆人的話。”


    崔圓點點頭,咬了一口餅子咀嚼了幾下,猛得起身邊往新團的放心走,邊對羅一揮手告別道:“你就給了一刻鍾的準備功夫,過去的晚了,怕是人都已經開拔走了。


    而且就是四十幾裏的路程,用不著與黎州軍特意交代什麽。


    不過記得你說的話要做數,若是事不可為,萬萬不能抵賴。”


    羅一望了望崔圓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一天天的真是累心。


    明明弄出個好玩意兒,卻還不敢光明正大的用。


    得弄的跟個神棍一樣才行,真是又憋屈又無奈。


    崔圓啃著餅子沒走出多遠,被一直瞄著羅一那邊的成都軍十幾位將領給攔了下來。


    “崔副使,勸得怎麽樣了。”


    “使君改沒改主意。”


    “看您是往前邊走的,這是改軍令了?”


    看到這麽多將領都等在這,崔圓對羅一下的軍令,更加忐忑起來。


    但羅一態度堅決,又讓他跟著去看看,再加上維護主帥威信這一點,崔圓隻能板著臉搖頭道:“誰說我是勸使君了。


    你們不迴各部抓緊時間休整,聚在一起胡亂猜疑議論,是想吃軍法不成。”


    成都軍的一眾將領見崔圓如此說,臉色全都一苦,並且心中也多了幾分怨氣。


    而在這怨氣的催動下,紛紛開口抱怨了起來。


    “崔使君,咱們平日可沒少捧著您,怎麽也要替大夥說說話啊。”


    “真不是咱們胡亂議論,這些新兵都是您經手招募的,能不能完成這軍令,您比咱們還清楚。”


    “不是咱們畏難怕戰,是下邊的將士真要繃不住了,連續翻山有多疲累,崔副使您也該知曉。”


    “咱們都是成都府出來的,崔副使可不能裏外不分。


    這樣行軍,川西軍和遼東來的那些戰兵能受得住,咱們下邊的人卻不行。


    這明顯是想打頭功給了人家,咱們隻能吊在後邊吃灰。”


    崔圓見這些將領越說越過分,臉色越來越冷。


    難怪羅一始終有些瞧不起劍南文武的意思,還沒怎麽樣就開始質疑抱怨。


    讓這些人領兵,再好的兵也要給領歪了。


    想到這,崔圓大喝道:“都閉嘴!誰給你們的膽子妄議是非!


    都趕緊滾迴去,再胡亂聒噪,全都軍法從事!”


    “滾迴去?晚了!”


    崔圓的話音剛落,羅一冷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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