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西南三十裏就是入蜀路程最近的子午道。


    但是子午道還有個別稱叫子午棧道,全程有八成的路是穿於山間的穀道。


    道路特別陡峭難走,就算幾經修整拓寬,走起來也特別累。


    除了路難走,道路兩旁的人煙也極其稀少,即便是有驛站,物資供應上也要差上不少。


    考慮到調撥過來的一千禁軍,樣子看著不錯,但是操練的極少,都是些老爺兵。


    加上又有一部分滯留長安的讀書人跟著一起過去。


    羅一並沒有選擇走子午道,而是先向西行了一百多裏到盩厔縣。


    走相對好走的盩厔到興道城的儻駱道,再由興道延漢水到漢中。


    再從漢水西行至百牢關入金牛道,一路向西南行至益州的成都府。


    可以說這個規劃,已經很照顧這些老爺兵了。


    但是真正行軍起來,這些禁軍拉胯的程度還是超出了羅一的預料。


    自打進入環山繞水的盩厔,這些老爺兵每日行軍隻能達到四十裏左右。


    就這還是不需要太過注重紮營以及負重大多由馱馬或是驢子承擔下的速度。


    這讓在遼東習慣了縱馬疾馳趕路的地羅一,相當的無奈與不適應,甚至生出想要扔下這幫家夥先走的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隻是在腦海翻轉了一陣,就被羅一給打消掉。


    整個劍南兵峰最盛的時候達到了將近十萬戰兵。


    而戰馬卻隻有區區五千匹,還是分散於各軍。


    根本做不到在遼東時那樣,騎軍人手一匹甚至是兩匹戰馬。


    況且這還是之前字麵上的兵力。


    對南詔幾次的大敗,恐怕不親自到各處去清點兵力,誰給出的數字都做不得準。


    不但無法實施習慣了的大機動、大穿插、大迂迴的這種戰術。


    還必須摒棄掉以前的習慣,更要盡快適步兵與騎兵間方方麵麵的差別。


    而這種方方麵麵的差別,其實非常考驗人的算力與經驗。


    步卒常規與戰時的行軍速度,體力的分配、恢複以及極限。


    輜重不同狀況下的配給等等各種瑣碎的事,全都要心中有數。


    而這些恰恰是習慣了指揮騎軍的羅一所欠缺的。


    另外,蜀地雖然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但是雲南那邊可是山地居多。


    就算配給了足夠的戰馬,到了那邊也施展不開,騎軍的作用將大打折扣。


    出於這些因素,羅一不能扔下禁軍單獨的先走。


    並且還要利用翻越秦嶺與大巴山這兩大山脈來起到練兵的作用。


    除去這些,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就是這些禁軍雖然拉胯,但卻可以放心大膽的用。


    因為這些人都是陳杉他祖父,龍武衛大將軍陳玄禮的嫡係。


    出於這方麵,羅一更不能把人隨意一丟,獨自先去成都。


    儻駱道這一路二十多天行走下來,羅一也逐漸地習慣官與這些禁軍通吃同住。


    摸清了步卒與騎軍間用兵差別的同時,通過不停地鼓勵以及在夥食上舍得砸錢,讓這支千人的隊伍,有了初步的蛻變。


    除了隨著體能的提高而加快了行軍速度,精神麵貌上也有很大的改變。


    而恰巧這個時候也到了地勢相對平緩地漢水。


    不用擔憂連續高強度的行軍而傷了身體,還可以為通過大巴山儲備足夠的體能。


    羅一也終於能抽出些閑暇,關注沿途的風景與人文。


    甚至是到了百牢關的時候,還抽空去了剛剛修建的武侯廟祭拜了諸葛亮。


    其間被人知曉了身份後,還引發了一場百姓們的圍觀與問候。


    這讓羅一驚訝於他的名聲居然已經傳得如此之選的同時,也倍感壓力之大。


    在長安城外的時候就答應了那些百姓,一定將之前戰死將士的屍骸接迴來。現在又被沿途的百姓知曉了要去南疆。


    這要是真整不過南詔,被捧得越高就會摔得越慘。


    不過這份愁然隨著進入金牛道便戛然而止。


    這條道比起儻駱道還要難走,尤其是三泉到綿穀以及劍門這一段被李白稱作難於上青天的這段路程。


    不但山勢陡峭,很多路幹脆就是直接懸空於絕壁的空中棧道。


    行走其間,腿軟的同時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血性與韌性。


    想將天塹變為通途,這種浩大的工程,絕非是一代人能完成的。


    並且每一道工序又都極其危險,尤其是懸於滾滾江流之上,攀在巍巍絕壁之中開鑿放置木料的粗大孔洞。


    沒有機械的加持,全憑人力一鐵釺,一榔頭,一點一點地敲打出來的這種場景,想想都讓人牙根發酸。


    而與這種艱難相比,羅一覺得他那點所謂的擔憂,根本屁都算不上。


    激發出了心中的豪氣,畏首畏尾地反而更容翻車,該怎麽幹就怎麽幹好了。


    出了劍南,地勢陡然變得平坦,入眼是一派沃野千裏之相。


    農田的規模與密集的水網,看上去比關中還要發達。


    這讓羅一感慨萬千,難怪蜀地能被稱為‘陸海’。


    天旱引河水灌溉,雨水多把水門一關,可謂是旱澇保收。


    這裏被說成‘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的說法真是一點沒錯。


    而從劍門到成都這一路上城鎮鄉裏的密集程度,更是讓羅一感慨到有些吃味。


    哪怕能有這裏十分之一的人口,遼東那邊都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羅一甚至有些覺得當初去東亭的決定有些太草率。


    蜀地的地勢實在是堪稱,北有秦嶺與大巴山。


    關中與中原就是人腦袋打成狗腦袋,都波及不到這裏。


    西邊同樣是山地高原,吐蕃很難從那麵打過來。


    南麵的長江與大渡河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南詔想要打過來同樣不容易。


    東邊是兩山夾一江的地勢,同樣是易守難攻。


    蜀地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難怪李隆基會往這邊跑。


    當初若是領著二郎來到這裏,哪還有那麽多狗屁倒灶的事。


    不過仔細想想,羅一很快又釋然了。


    這世道若是沒些身份背景,賺再多的錢也是給別人準備的。


    而且兩世皆為遼東人,對家鄉的眷戀與熱愛那是刻到骨子裏的。


    真到了這邊,沒準還要巴巴地趕迴遼東。


    不過這裏當不得故鄉,不意味著就不能經營這裏。


    畢竟這麽安穩地地方,比製定什麽路線可要穩妥多了。


    冒險地將洪秀接迴去,遠不如先窩在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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