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什麽時代,人的天性都是一樣的。


    尤其是愛八卦與傳播小道消息這一點,絲毫不亞於後世。


    禦史台的官吏去興慶宮找楊國忠稟告的同時,這個消息也在皇城內的其他各衙門逐漸擴散。


    尚書省,工部的廨舍內。


    聽到消息的一名官員將同僚聚到了一起,神秘兮兮道:“哎,告訴你們個天大的消息。


    禦史台的那幫家夥,有人被那個昨日轟動全城的羅使君給揍了。”


    其他的官員聽了,既震驚又將信將疑,紛紛開口議論了起來。


    “啊?真的假的,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被禦史台那幫家夥盯上,可是非常麻煩的。”


    “這可不是假的,在禦史台院門值更的禁軍,有親眼目睹此事的。”


    “這就怪了,禁軍都看到了,就沒個上去攔著的?”


    “這有什麽怪的,有哪個不討厭禦史台那幫鼻孔朝天的家夥。


    沒人喊他們過去,誰願意趟這個渾水。再說羅使君年歲再輕,那也是個武人。”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禦史台那幫家夥,終於有人替咱們出這口惡氣了。”


    ……


    兵部的廨舍內,得知消息的一眾官員比吏部還要熱鬧。


    “自打那位當了禦史大夫,禦史台的人可是耀武揚威起來。


    這次踢到硬石上了,就得那位羅使君懲治他們。”


    “倒是件大快人心之事,可這位羅使君畢竟打得是禦史台的人。


    惹了這樣天大的麻煩,禦史台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那位楊大夫同樣聖眷極隆,而且都別忘了王鉷是怎麽倒下的。


    羅使君接下來的境況,恐怕有些讓人擔憂。”


    “那又怎樣,總不能隻因為打了人就給治個死罪。


    河北與遼東傳來的戰報諸位可是都看過,如果真治了大罪,無異於在東境自毀長城。


    依我看,這次禦史台是要吃個啞巴虧,就算懲治羅使君,也不會是什麽重罪。”


    “這話在理,兩年多的功夫,遼東的形勢可謂翻天覆地。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就能做到的。


    別說治重罪,恐怕斥責都不會有,至多是罰個兩月的俸祿。”


    “這想的有些太簡單不吧,敢動禦史台的,從立國至今就發生了一次,結果可並不妙。”


    “沒什麽不妙的,太宗是太宗,當今聖人是當今聖人。


    況且當初那位長孫家的,可是在路上埋伏的禦史大夫。


    羅使君打的隻是下邊的錄事,根本不會有什麽大事。”


    “唉,這事也不算小了,真要是想治罪,不管打誰都是麻煩。”


    “你們都忘了件事,羅使君打人的起因,可是出在禦史台身上。


    聽說是被打的那個故意刁難羅使君,核對功勳的時候,三千兩百二十幾的殺獲,報了三千兩百二十都不行。


    羅使君年歲輕是不假,可那是從遼東悍勇的蕃賊堆兒裏殺出來的。


    豈能無端受這個氣,沒一刀把人給砍了,都算是克製了。


    就算是責罰,也得是兩邊都罰。


    而楊大夫與羅使君可都深受聖人器重,估摸著不會有事。”


    “如果起因真是這樣,那羅使君應該會無恙。


    不過這也隻是咱們的猜測,若是李相公能開口,估摸著才會萬無一失。”


    一眾兵部的官員聽了這話,同時點了點頭。


    手心手背都是肉,估摸著聖人是哪個都舍不得打,但這畢竟也隻是估計。


    而聖人的心思,也隻有李相才摸得準。


    他若是開口斡旋,羅使君自然會是無恙。


    琢磨到這,一眾官員將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兵部司的郎中。


    “你們倒是真看重那位羅使君。”


    兵部郎中當然知道這些人是什麽意思,沉吟了一下,看了眼眾人繼續道:“整日收到的行文與戰報,就屬遼東那邊的看著讓人舒坦。


    既然你們都有此意,那我便去找尚書詢問詢問,看看能不能與李相遞過話去。”


    與誰得誰使喚工部以及天然對羅一就有親近感的兵部相比。


    吏部、戶部、邢部、禮部這四部雖然同樣議論此事,但想法上天差地別。


    尤其是禮部與刑部,堪稱是上下一片哀嚎。


    羅一毆打禦史台的官員,刑部肯定是要出麵。


    禮部雖然不管這個事,但因其屬性有些小透明,沒誰拿他們當迴事,與誰牽連都不多。


    平日沒人理會,一旦出了破事爛事,就把他們當做裹腳布給推出去,或是參與辦案或是居中調停。


    有句話叫神仙打架煩人遭殃。


    禦史台如今是楊國忠說了算,這人現在已經與李相可以分庭抗禮,根本得罪不起。


    那個遼東來的羅姓小使君同樣紅的發紫,況且又有那麽多功勳在身,一樣不好得罪。


    而戶部的官員已經投靠了楊國忠,議論此事也是偏向於禦史台。


    吏部的官員則是唯李林甫馬首是瞻,對於這事是幸災樂禍的一個心態。


    甚至隱隱盼著楊國忠與羅一兩人越鬧越大才好。


    不過不管出於什麽心態和目的,這幾部的郎中同樣趕往了政事堂,打算將此事稟報自家尚書或是李林甫。


    沒過多一會,各部郎中齊聚政事堂的門口,彼此見了以後,臉上都是閃過一抹尷尬。


    畢竟都是朝堂上的大臣,這麽聽風就是雨的跑過來,太沒深沉了。


    所以幾人都想見尚書,卻沒一個人先進去,在政事堂的門口相互間左顧而言他地尬聊起來。


    政事堂裏的門下,中書兩省的大佬,以及各部的尚書,早就從禦史台過來的官員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聽到外麵各部郎中的說話聲,都知道這些人過來是幹什麽的,一眾大佬大多都是十分頭疼地搖搖頭。


    不管誰有理,毆打官員都是一樁醜聞。消息已經在皇城裏傳來,這件事情想要壓下是沒可能了。


    唯獨一臉病容的李林甫,臉上閃過了一抹讓人不易察覺地笑容。


    “此事涉及到邊地的使君,咱們擅自做出處置並不妥當。”


    讓隨從攙扶著起來,李林甫先是將一份文書順勢拿起。


    隨後大喘了幾口氣,李林甫掃了一眼堂內的幾人道:“你們先慢慢商議著此事該如何辦,我先去宮裏與聖人稟報一聲,看看聖人是如何定奪。


    在這之前誰都不可妄動,即便是楊大夫發話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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