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雖響,但怎麽也傳不出幾十裏遠。


    不過天衝天的大火,卻讓立於七星山半坡上的王玄誌與李尚客看到了極遠處的天邊隱隱透出紅光。


    “看樣子柴河城那邊應該是被契丹人得手了。”


    王玄誌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黑暗,沉吟了一下對李尚客道:“這一等恐怕最早也要等到黎明時分。


    讓火頭軍去後山找些隱蔽處,弄些熱乎吃食,你覺得怎麽樣。


    不然夜裏太冷,就這麽趴伏著,將士們怕是受不住。”


    李尚客對契丹人能不能從七星山這裏迴來,始終抱有懷疑。


    顧名思義,七星山是由七座都不算太高的山所組成。


    而且七座山東西相加,也不過才不到五十裏。


    如高適所說,既然帶迴來的物件都帶著個重字,契丹人很有可能繞行而過。


    畢竟幾片相連處的山腳有些狹窄,還崎嶇不平。


    即便這裏是契丹人迴去的最近那條路線,也省不出太多功夫。


    如果他是楞利實,肯定不會選擇原路返迴。


    所以對於王玄誌的提議,李尚客不置可否道:“你是軍使你說了算,怎麽安排都行。”


    王玄誌苦笑一聲,“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保定軍的長史了。”


    “別誤會,對你可沒有任何不滿。”覺得方才確實有些過於敷衍,李尚客笑道:“我是覺得契丹人未必就會走這裏,用不著這樣小心翼翼的。”


    王玄誌先傳令下去開火,隨後一臉好奇地看向李尚客,“你覺得羅一這小子這次的謀劃要落空?”


    李尚客搖搖頭,“契丹人從這裏走自然最好。不從這裏走,就當冬日裏的一次練兵。


    而且這次主要也是為了教訓教訓靺鞨人,談不上落空不落空。”


    王玄誌琢磨了一下,不太讚同李尚客的觀點,“你這話裏話外,就是不看好這次的謀劃。


    大軍動彈一下就耗費頗巨,那小子可從來不幹折本的事。


    如果這次堵不住契丹人,就完全是在給契丹人做了嫁衣。”


    聽王玄誌這麽說,李尚客心虛的撓了撓頭,眨巴眨巴眼睛,猶豫道:“如果我說這小子或許會和靺鞨人聯手把契丹人給吃掉,你會不會生氣。”


    王玄誌先是眉頭一擰,隨後又舒展開,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尚客道:“難怪你這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原來這小子還有這個打算。


    另外,你怕我生氣是因為商議的時候,沒與我說這個?”


    李尚客尷尬地笑了笑,“上邊的冊封一天沒到,那小子就都得聽你的。


    擅自改了謀劃,我又替他遮掩,這樣確實有些過分了。”


    王玄誌十分感慨地歎息一聲道:“你自己說說,這小子真想做的事,哪一件是先問過我的。


    況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想說都沒法說他。”


    頓了頓,王玄誌臉色有些複雜道:“再迴到東亭,就要輪到我稱他一聲使君了。


    重要的謀劃與我說不說,都是再正常不過。沒什麽過分不過分的。”


    李尚客抬手輕輕碰了碰王玄誌的胳膊,“不與你說可不是信不過你。而是知曉你擔憂他,而不敢與你說。


    況且就算這小子是使君又能怎麽樣,見了你不還是要叫聲叔父。”


    “不用你來勸慰,我心眼可沒那麽小,隻是有些感慨罷了,這小子越好我才越高興。”


    王玄誌將目光望向北方,臉上掛了笑意,低聲繼續道:“羅老三若是知道他家的大朗已經身居如此高位,肯定要高興的跳起來吧。”


    在黑虎山南側官道上縱馬狂奔的眾人,並沒有因為逃出生天而欣喜。


    身後衝天的火光意味著柴河城已經成為了地獄,化身惡鬼地契丹人,是不會留下活口的。


    更準確的說,是不會留下無用的活口,孩子與老人沒有一絲生還的希望。


    年輕的女子目睹或是長輩或是丈夫或是孩兒被屠戮後,悲痛絕望之下還要慘遭蹂躪。


    而一座近萬人的大城就這麽陷入慘絕人寰之境,任誰都不會高興到哪去。


    尤其是按君子準則去行事的楊洪山,即便被靺鞨人關押虐待,心中還是極其不忍,甚至是覺得羅一的手段過於惡毒殘忍。


    幾次拍馬與羅一並行,卻又幾次不知該如何開口指責。


    因為於人性上,這樣確實錯的。但於國上,羅一做的並沒有錯。


    羅一當然看出了楊洪山的擰巴,不過他起初並不打算解釋些什麽。


    現代時,有句話叫‘曆史是過去的現實,現實是未來的曆史。現實與未來,都不能忘了曆史,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再說得玄學一些,都是有因果關係的。


    靺鞨人當初對唐人做出的惡,滋養了他們的野心,而壯大的野心又會繼續滋生出他們做更大的惡。


    可以說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靺鞨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大唐強盛時,暫且收起獠牙,裝成小弟來討要好處。


    大唐虛弱時,就會毫不猶豫地張開大口咬上來,吞食大唐的血肉。


    此刻不對靺鞨人進行遏製,遭殃的隻會是大唐,而且東亭首當其衝。


    況且國與國之間,從來容不下任何憐憫地情緒。


    這些都需要楊洪山自己去想明白,不然他一直就隻能是個死板的半個君子。


    但是楊洪山幾次追上來的欲言又止,讓羅一既無語又無奈。


    讓這樣一個死心眼兒的自己去琢磨明白,無異於癡人說夢。


    扭頭看了看身後橫綁在馬上的大門靈,羅一撥馬靠到了路邊,將大門靈交給了周口口。


    重新上馬靠向楊洪山,羅一先是沉默了一陣,隨後十分鄭重道:“我再最後與你講一次道理。


    如果你還是想不通,今後我不再會與你多說一次廢話。


    因為你對靺鞨人所謂的善,對於大唐來說就是最大的惡。”


    聽了羅一的話,楊洪山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地表情,“其實我知曉你這樣做是於大唐有益的。


    可我在良心上就是過意不去,能被堵在城裏的,可都是些百姓。


    這對他們來說,太過於殘忍了。”


    “良心?殘忍?”羅一嘴角勾了勾,露出嘲諷地笑容道:“那你怎麽不想想他們二十年前在營州與河北屠戮百姓時,怎麽不覺得殘忍。”


    “這些我都明白,你這麽做我不會阻攔,就是心中過不去這道坎。


    如果今後盡是這樣的事,我恐怕真的沒法跟上你的步伐。”


    頹然地歎息一聲,楊洪山看向羅一,語氣蕭索道:“我是不是無可救藥了,對誰都會生出不忍與憐憫。”


    羅一搖搖頭,“良善並沒有錯,隻不過你有些良善的太泛濫了。


    我與你講個小故事吧,能領會自然最好,領會不到就當聽個熱鬧。


    有戶姓王的人家,女主人在生下女兒時,因為血崩而死。


    自此這個王郎君就一個人拉扯生下的女兒,而且不但不嫌棄女兒為何不是個郎君,還極其的疼愛。


    甚至害怕繼母會對女兒不好,更是獨身一直未娶。


    就這樣一直將女兒拉扯到該找夫家的時候。原本是想將女兒許配給村上一戶老實人家。


    可女兒偏偏相中了一個幫閑潑皮,並且總是趁著王郎君不在的時候拿家中的積蓄去買些酒肉給幫閑送去。


    有一次被王郎君正好給堵著,就問女兒怎麽想起買這些了。


    女兒索性也就不再隱瞞,說幫閑潑皮人高馬大的,總是吃那些糙糧對身子骨不好,得多吃些好的。


    而王郎君,為了拉扯好這個女兒,吃了十幾年的糙飯,女兒卻一次都未給他買過酒肉。


    原本女兒執意要嫁給那個幫閑潑皮,王郎君也認了,而且家中攢的錢都打算給女兒當嫁妝。


    此刻卻是一個銅錢都不想給了。”


    見楊洪山眉頭蹙成一團,羅一低垂下眼簾,繼續道:“這個故事還沒完。


    王郎君最後終究舍不得一文錢不給,那樣女兒到了夫家是會受氣的。


    最終還是將錢和早就置辦的嫁妝給了女兒。


    但是夫家的日子實在是苦,而且屋舍也選沒自家的好。


    過了一段時間,一向硬抗的王郎君居然暴斃了,女兒和那個幫閑潑皮夫君,歡天喜地的搬進了王郎君的宅院。”


    抬眼看向楊洪山,見他臉上滿是詫異,羅一冷哼一聲道:“再想不通,過不去你心中所謂的那道坎,以後你這輩子就隻當個書記官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大唐,被迫成為名將東征西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戰五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戰五渣並收藏重生大唐,被迫成為名將東征西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