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摘桃子搶功,這在職場上是常見的事,反擊的方法其實並不多。


    一是向上找領導談談,盡量多撈些實惠,第二就是跳槽。


    但是這種情況都不太適合王玄誌,保定軍與範陽貌合神離,上下級關係並不是那麽融洽。


    而跳槽更是沒可能,真跳那就是叛國了。而且打生打死的好不容易拚到這個位置,別說是叛國,但凡能苟著都不會有人請辭。


    所以羅一嘴上說得霸氣,但苦想了一陣,並沒有太合適的辦法。


    不過時間還算充裕,可以慢慢想對策。最不濟還有物理打理這個辦法。


    想要安生就隻能窩在營裏,不然隔三差五的戰馬受個驚,輪番遭個契丹人、靺鞨人、室韋人、高句麗人等的伏擊,還是可以有的。


    雖然這樣的手段太粗糙了些,很容易被人看穿用意。但隻要不當麵被抓著把柄或破綻,這個方法就是很管用。


    “辦法等人來了再說,畢竟東亭三麵皆敵,借誰的手都能折騰的那兩家人散架子。”


    輕聲應了一句,羅一扭頭看向王玄誌,結果發現身旁站著的居然換成了李尚客。


    “真是個壞小子。”李尚客目光落在羅一緊鎖的眉頭上,笑眯眯道:“不用太在意這個,一個司馬一個孔目官,還做不到在保定軍隻手遮天。更沒辦法故意難為你。”


    打量了兩眼老神在在的李尚客,羅一疑惑道:“您二位這就有點意思了,一個愁的夠嗆,一個卻說沒半點事,我到底該聽誰的。”


    “王軍使思慮的是保定軍,以及遼西以東的各城。”


    隨口應了一句,李尚客目光陡然一亮,目不轉睛地盯著羅一道:“主要是你打算聽誰的。”


    “您這話怎麽聽著像是說老王鼠目寸光呢,您就不怕老王聽了出來和您說道說道?”收了說笑的心思,羅一與李尚客對視道:“小子什麽樣的人您最清楚,就別在這打機鋒講禪意了。”


    李尚客目光與羅一對視了半晌,咧嘴一笑,“保定軍不管換了誰,都不會影響到你。


    要知道上邊之前可沒在四千人的一軍設過監軍。


    但你自己若是非要上躥下跳的挑事,就要另當別論。”


    羅一可以肯定以他與李尚客的關係,以及李氏宗親的立場,李尚客絕對不會坑他。


    但這番話裏卻帶了敲打的意思,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多與京城來的老王拉拉關係,這個意思我懂。而且就是您不說,也是一直這麽做得。”


    頓了頓,羅一試探著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別胡亂猜想,沒發生什麽你不知道的事。隻是提醒你做好你的靖東軍指揮使。


    做到恪盡職守,為君排憂,便沒人能撼得動你,王家不行,崔家同樣不行。”


    李尚客是李氏宗親,雖說與李隆基的關係比較遠,但畢竟是入了宗籍的。立場自然是站在李隆基這邊。


    來保定軍任個長史,嘴上說是來混日子,實際上要對東境的局勢要有個真正的了解。


    總體來說就是可以不做事,但不能什麽都不知道。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不能明說的任務,那就是監視北地的諸軍,再直接些就是看著點安祿山。


    畢竟安祿山的權柄極大,還有冒功的前科,朝堂不敢再獨聽他一家之言。


    而保定軍突然間要被換掉兩個重要將領,還是由門閥子弟接任,這讓李尚客嗅到了不同尋常之意。


    安祿山不管是出於為官之道,還是真的桀驁不馴,是連太子都不放在眼裏的。


    對於暗地裏恥笑他的門閥也向來不假顏色。營州更是他的起家之地,任人上向來注重不讓門閥子弟獨大。


    而這樣的安排,絕對是安祿山對門閥的示好以及拉攏,是需要極其警惕的事。


    已經故去的張九齡張相公,還有曾經手持四方鎮大印,卻最終鬱鬱而終的王忠嗣,都說過安祿山有反意。


    但眼下並不確定安祿山下一步要做什麽,而且這些推斷也沒有實際的證據。


    所以有些話沒法與羅一明說,隻能先點一點羅一,讓他千萬不要站錯了隊伍。


    其實對於要不要這樣做,李尚客也猶豫了一陣。


    羅一在東亭的所作所為,對大唐而言隻有利而沒有弊。


    甚至從種種跡象表明,隱約還有防備河北的意思。


    這種敲打,以羅一的聰慧不可能聽不出來,很可能會引起不滿。可要不說,心裏又實在沒底。


    進入北地的這二年多,李尚客對底下人的想法摸了個七七八八。


    都說此時是難得的盛世,但實際上這個盛世隻是世族的盛世。


    營州還好些,大多都是部族與胡人,雖說無法如漢人那樣考取功名,但至少日子無憂。


    河北則大不相同,豪強田連阡陌,普通百姓卻隻有寥寥薄田,甚至有的人家突遇禍事連田都保不住,日子過得相當困頓。


    百姓對朝堂與聖人可沒有歌功頌德,都是一肚子的不滿。


    而更要命的是,這些年的科舉已經不似武後時那般重視。


    底下的讀書人已經很難走上仕途,即便少數考了功名的,也難以施展才華與心中抱負。這些讀書人已經把聖人罵做了昏君。


    再這麽下去,不要說安祿山,隨便蹦出個阿貓阿狗要反唐,都會有大把人響應。


    與羅一接觸下來,李尚客除了已經對羅一的各種手段驚麻了以外,還有一個最深的體會。


    那就是漫不經心,更準確一些應該說是不經意間骨子裏透出了一股傲慢。


    再直白一些,說的好聽是眾人皆醉我獨醒,說的難聽就是誰都有些瞧不起,就連對聖人也不行。


    而羅一恰巧又出身於庶卒,他要是一個失心瘋跟著鬧起來,大唐覺得沒個好。


    這小子但凡多弄出幾個類似傳銷之法那樣的賺錢手段,估摸著不用打,大唐就能萬劫不複。


    所以李尚客必須要點一點,這樣對羅一對大唐都有利。


    而且李尚客能說的這麽隱晦以及這麽柔和,可以說對羅一真的是青睞有加。


    換了另外一個人,麵對羅一這種不穩定,又能帶來災難的因素,羅一的下場絕對好不了。


    對於李尚客罕見地提起忠君愛國,羅一的眼眸微微一縮,再次品了品話中的意思,嗤笑一聲道:“老李,咱倆雖然隻在一起待了半年多,可半年的時間足夠了解一個人的品性與習慣。


    我是什麽人,你也足夠了解,你真忍心和一個一心隻想過安生日子的少年郎玩心眼?


    尤其是把我當做唯恐不亂的攪風攪浪之人,你不覺得你心痛嗎?


    難道你忘記了,當初你來時我是多麽……”


    “別在那多麽了,吃你幾個菜你好意思拿這個說事。”


    李尚客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羅一的吐槽,並且稍稍想了想,決定透個消息出來,““南詔那邊又吃了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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