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觸怒天神!”


    “我現在是黃頭室韋的莫賀咄,我命令你們馬上停下!”


    “你們這是在背叛!你們…”


    拚命地大喊了一陣,乙賽卜放下了揮舞著的手臂。


    看著族人們騎著馬逐漸北去,臉色由憤怒變為了茫然無措。


    他實在是搞不明白,為何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難道唐人真受天神的眷顧?天神降下神雷來護佑他們?


    “族長,唐人的援兵已經過河了,我們該往哪跑?”乙賽卜的幾名心腹將他圍在了中間。


    被打斷思緒的乙賽卜先是看了看身後那座打了幾天,丟了幾千族人性命也沒拿下的邊城。又看了看逐漸由遠及近的大唐援軍,最後將目光落在發話的心腹臉上。


    “沒有戰馬怎麽跑?沒了米糧又能跑多遠?”將手中的長刀往地下一扔,乙賽卜緩緩走向戍城,“我會求唐人…”


    “噗…”方才發話的那名心腹跟上去將一柄短刃插在了乙賽卜的後心,“誰用得著你來求,將你的人頭獻給唐人,一樣能活命。”


    隨後這名心腹對著其他幾人大喊道:“還在等什麽,都過來動手。


    不這樣做,大山咱們是迴不去的。這一切肯定是蓋多那小子與契丹人聯手搗的鬼。


    隻有唐人信了咱們,才有機會迴去找蓋多算賬。”


    北撤的契丹人很有秩序並不顯得混亂,羅一沒有下令去追趕。


    而是將城下兩千多臉上神色時而茫然時而憤怒的部族人聚攏到了一起。


    畢竟騎馬的不好追,就算追上了也未必打得過,不如先顧著眼前這些毫無鬥誌的。


    “將軍,這是我部族長乙賽卜的頭顱,我部都是受了他的蠱惑,才一時糊塗做下了錯事。”


    “請將軍看在我等迷途知返上,饒恕一次我等罪過。”


    “我等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隻求有朝一日能夠手刃族中仇人。”


    乙賽卜的幾名心腹很有眼色,看到羅一與安慶緒的甲胄最為上乘且被簇擁著前行,跪在地上大聲唿喊。


    羅一隻是勒馬停下瞥了一眼這幾個高喊的幾人,便將目光重新落在戰場的四處。


    原本該是熱鬧樣子的集市,以及有著寬敞校場的大營變得麵目全非。


    新夯築的城牆也被熏得黑漆漆,城牆下除去屍首,到處都是還未徹底燃盡冒著煙的木料。


    這種滿眼一派末世的景象,讓羅一恨得將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哪怕再晚下來一個月,隻要夯土的城牆能夠合圍,不管牆麵抹不抹水泥,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另外通過戍城與糧倉圍牆間的缺口來判斷,就算再晚迴來個二三天,這幫契丹人也沒法將城破下來。


    可以說這幫雜碎除去將東亭弄得滿目瘡痍,丟下一堆屍首與鬧矛盾的族人外,什麽都沒得到。


    這完全就是損人不利己,羅一實在是搞不懂他們這麽做到底圖什麽。並且第一次體會到了農耕民族對遊牧民族的那種來去自如的無奈。


    “先放下,心中的仇恨。”安慶緒推了推羅一,指著跪在地上的乙賽卜幾名心腹道:“他們不是,契丹人,是黃頭,室韋部。”


    “光頭室韋?”羅一低聲呢喃了一句,收迴目光疑惑且厭惡地看向幾人道:“我大唐邊軍從沒得罪過你們室韋人,且朝廷一直待你們不薄,你們就是以犯上作亂來迴報的?”


    “我部的老族長是受了伏弗鬱部的蠱惑才犯得糊塗。”


    乙賽卜的一名心腹解釋了一句後,將頭用力往地上一磕,悲憤道:“伏弗鬱部與蓋多這個畜生,先害死了老族長。又讓乙賽卜領著我們攻城送命。


    起了不少的族人後,蓋多這個畜生一定是為了族長之位,牽走了我們的戰馬與行囊,要將我們置於死地。


    我等願為將軍效幹汗馬之勞,隻求日後允許我等複仇。”


    羅一掃了掃跪在地上的幾人,又看了看被收攏看押的那些室韋人。琢磨了一下吩咐老班頭將這幾人先押進城,打算晚間的時候再仔細訊問。


    畢竟城頭上已經開始爆發出陣陣歡唿聲,而且集市與大營雖然沒了,最重要的糧倉還完好無損。


    況且還抓了這麽多的俘虜,妥妥的又一場大勝,這個時候拉拉著個長臉沒人願意看不說,還打擊士氣。


    換上一副笑臉,羅一邊對著牆上的軍卒揮舞橫刀以示慶賀,邊低聲對安慶緒問道:“對黃頭室韋你了解的多嗎,這幾人所說有幾成可信。”


    “了解的,不多。他們與,契丹人,同服同語。


    區別隻,在於,一個全靠狩獵,一個靠放牧過活。


    性子上,室韋人,求活於,苦寒之地,更加彪悍,隻是苦於,手中沒有,利器。


    不然,絕對,不是契丹人,可以號令的動的。”


    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對室韋人的了解,安慶緒對羅一咧嘴一笑,“複仇之人,在大仇未報,前。都會是,最忠誠的,勇士。”


    頓了頓,安慶緒目光掃了掃垂頭喪氣的室韋人,輕聲道:“少報五百,不然,這些人,都得調到北地。你一個,都留不下。”


    羅一抬手拍了拍額頭,把這茬給忘了,上邊可不光有保定軍,還有安祿山呢。這麽好的戰力,東亭根本留不住。


    不過留不住不意味著立刻就走,這幫家夥把東亭禍害成這樣,不出幾分力氣可不行。


    “先生,您迴來了。”周口口一點一拐的迎上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東亭成了如此模樣,都是徒弟之過,任憑先生責罰。”


    “別整這麽一出,此次是立了大功,哪來的過。”羅一從馬上跳下來,將周口口扶起來,上下打量兩眼,眉頭一皺道:“身上還掛著箭簇呢,趕緊讓醫師仔細看看。”


    “他那一身肥膘,傷得都不深,大郎君不要憂心惦記。”老林點著腳迎出來,笑眯眯道:“大郎君迴來的正當時,再晚一些怕是看不到我們這些老骨頭了。”


    “咱可不是貪功的,別學人家說話那麽假。”說笑了一句,羅一對老林拱了拱手,“此次守城不用問都知道是你們這些老卒幫人大忙,待晚些時候定會好好犒賞。”


    見安慶緒皺著眉頭不停的抽動鼻翼輕嗅著火藥殘留的味道,羅一趕忙對幾人使了個眼色,“這會不是說笑的時候。


    蕃賊跑哪邊去了還得盯緊了,城外的狼藉要好好歸置歸置。慶功的宴席也要準備準備,都先各自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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