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計在於春,這句話不單單是句諺語,還充滿了哲理與智慧。


    春天並不單單是人類的希望,而是天地間萬物的希望。


    山再青,水再綠。


    遷徙南飛的候鳥再次迴歸。


    林中蟄伏了一冬的走獸,再次變得活躍。


    入眼之處皆是一派欣欣向榮。


    而被洪秀這樁‘春意’滋潤過後,羅一和冬日裏蟄伏的萬物一樣,再次變得活躍起來。尤其是行走於田間地壟,精神頭變得更是十足。


    “真沒看出,你一個能坐著就從來不站著的人,對春耕這麽重視。”


    望了望上燒慌冒起的濃煙,李泌疑惑的看向羅一,繼續道:“重視農耕雖說沒錯。


    但你是守捉使,而不是營田使,這個活計輪不到你。


    而且下邊還有各縣的縣令與主簿,你與安祿山又是翁婿,你未免有些太上心了。”


    羅一先與不遠處燒慌的百姓揮揮手打了聲招唿,才斜了一眼李泌道:“說真的,我是真不願意整日與你待在一塊。


    不論我做什麽,你總是帶有懷疑,你問得不累,我應得都累。”


    踩了踩腳下的泥土,羅一歎息一聲繼續道:“我初到東亭那會有多難,你是沒趕上。


    那會兒是真缺糧,硬塞過來兩團一千的人馬,東亭屁大的地方怎麽能養得起。


    頭發都要抓沒了,也沒想出個好辦法,要不是草河與永泉兩城出了狀況,鋌而走險地打了草河城。這會兒怕是連戰馬都湊不齊。


    沒糧的日子心裏實在是沒底,總指望著上邊,還不如東亭自身多打些米糧。”


    “沒說你這個想法與打算是錯的。”李泌將目光凝視羅一,有些擔憂的繼續道:“你七情傷了其三,不好好養心,去又開始琢磨政事,怕是過猶不及。”


    羅一用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翻出去的那種白眼,狠狠白了李泌一眼,“你才有病!”


    說完,懶得再搭理李泌,羅一背著手走到了放火燒慌的百姓跟前。


    “老乙,耕地的牛馬與你們家分了嗎?”見老乙要行禮,羅一擺了擺手,“不要虛禮,看著點火頭就好。”


    老乙嘿嘿一笑,“放心吧將軍,去歲翻了一遍地,沒那麽荒草了,火頭會看住的。”


    用耙子在地上點個點,老乙既感慨又感激的對羅一繼續道:“有農博士給看過地,又有那麽多將士給修了溝渠,這已經算不得生地了。


    如今將軍又借了牛馬給各家,翻起地來更省勁,怕是不比上等的熟地差到哪去。


    這日子,在去歲上半年還不敢想呐,不到一年間,居然跟中戶一個樣了。


    我老乙雖然隻會種田,但做人的道理還是懂些的。將軍不來東亭,我們還要給城宰家當田佃呢,這日子可都是將軍給的。


    以後需要賣力氣的事,將軍隻管吩咐一句就成。”


    “好端端的說這些幹什麽。”羅一忍著心中的那股笑意,拍了拍老乙的肩頭,“今年可要多打些米糧,東亭就指著你們充實和糴倉呢。”


    “哎,將軍不說咱們也要這樣做的。”


    老乙拍著胸膛保證個一句,指了指身旁的兒子道:“聽聞將軍收了不少石台山的孤兒進了民團。


    我老乙自然不能落下,將軍將他招入軍中,隻管狠狠地操練,為東亭出些力。”


    羅一笑道:“那些孤兒是沒法子才收入民團的,可不是因為缺了軍力招他們過來的。


    朝真有戰事,你們不應都不成。現在咱們東亭安穩的很,隻管好好種田便好。”


    朝著老乙父子二人擺擺手,羅一心情大好的繼續道:“不耽誤你忙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吧。”


    “你這個調理的法子,倒是也不錯。”跟著羅一走遠了些,李泌扭頭看了看老乙父子二人笑道:“有所圖便好,就怕你擺出一副無所求的樣子。”


    羅一停下腳步,撇嘴道:“圖不圖什麽的先不說。


    聖人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就沒從老乙的話裏學到些什麽?”


    李泌大笑道:“若是你喜歡,作詩來誇讚你都可以。”


    “哼。”


    羅一輕哼了一聲,不滿的繼續道:“我在你心裏就沒個可以發自真心誇讚之處?”


    “你做得那些,已經不是能用話語稱讚的。”


    李泌笑吟吟的仔細端視了兩眼羅一,拍了拍心口,繼續道:“如同那位老乙一樣,都在這裏呢。”


    “你這人有時候真的很討厭,剛才非得那麽說幹嘛。”羅一歎了口氣,對著搖搖頭道:“你現在就算口吐蓮花,我都不覺得你是在真心誇讚我。”


    李泌學著羅一的招牌攤手動作道:“這個可怪不得我。


    與你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你自己行事總是不說最終的目的。


    事中的那些手段又駭人,哪個見了會沒有些猜忌。”


    頓了頓,李泌搖搖頭,繼續道:“你行事上,咱們已經爭論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再說這些實在是無趣。


    不過你忍著心中得意的樣子,卻是有趣的很,而且也總算有了些少郎君該有的意思。”


    羅一不屑的晃了晃手,“老李就從不猜忌我,這個你怎麽說?


    還有你後邊說的那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越傻你越開心。”


    率先向戍城那邊走過去,羅一指著四處燒慌的濃煙繼續道:“到什麽時候都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安祿山成了半個泰山,我就不做一點防備了?為了那個位置,半個女婿屁都算不上。”


    李泌見羅一開始說正題,收了笑容道:“光重米糧而輕練兵,這有些不妥吧。”


    “誰不想練兵,可事情左一件右一件的,騰出功夫來了嗎?”


    羅一踢了一下腳底的土塊,望著戍城旁邊的馬棚繼續道:“從吐六於部那又得了不少戰馬。這些個個都是大肚皮,糧草怎麽能不備足些。


    另外多下去走走,也能讓幾城的高句麗人對咱們大唐有認同。總得讓人家心甘情願給咱們交糧才行。”


    頓了頓,羅一再次停下腳步,看著李泌道:“耐苦戰的軍伍才是強軍。而耐苦,自然與打熬力氣有關係。


    所以我琢磨了一個與往常不太一樣的練兵之法打熬力氣。”


    李泌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每次說‘琢磨’出了一些什麽的時候,我的心都要跟著顫幾下。


    繞了這麽久,你到底又要謀劃什麽,仔細說說吧。”


    羅一呲牙一笑,“這次絕對讓你的心穩穩的,不待顫一下的。


    至於謀劃什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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