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西移,日漸入暮。


    戍城本就是滿眼土黃色,


    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又將戍城滿眼的土黃色變得有些刺目。


    跳著舞禮東亭戍將士們,被夕陽的照射下周身泛著金光,配上滿是興奮之色的表情,羅一生出了一股不真實之感。


    隻是稍稍畫了些大餅,羅一沒想到包括侯傑在內的東亭戍將士們會這麽亢奮。


    不知道是他們太容易相信人,還是自己雞血打得好。


    亦或是一碗魚湯、兩碟炒菜的鮮美味道,給這些將士們增加了信心,認為那些許諾一定會實現。


    總之效果出乎預料的好。


    “有些發愁了?”楊洪山看出了些羅一的心思。


    羅一瞥了一眼楊洪山,這個貨不知道被打臉多少迴了,真是一點記性都不長。


    “你這是在幸災樂禍?如果是,那很抱歉,讓你失望了。”目光掃了掃歡快尬舞的東亭戍將士,羅一低聲道:“不過話說迴來,他們就不怕我的許諾是假的?”


    “幸災樂禍?我沒那麽下作。”應了一聲,楊洪山臉色變得凝重:“按常理,既然許諾,勢必應諾。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他們沒什麽好擔憂的。”


    目光投向羅一,楊洪山冷冷道:“但許諾的人是你,就不太好說了。”


    羅一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我們也是共同經曆過生死的。我在你眼中就是言而無信的那種人?”


    楊洪山搖搖頭:“你做事,沒人能揣摩出路數,也太重利。會不會出爾反爾,隻有你自己知道。


    別說提醒你,信乃人立足之本。你許下了諾,就算丟了命也得去兌現。”


    抬手指了指那些跳舞的將士,楊洪山凝重道:“他們也是對你許了諾的,而且付出的是性命。


    一旦你失信,天下雖大再無你立足之地,莫說功名,想要獲利都難。”


    羅一嗤笑道:“百尺之屋,穰穰滿家,有酒有肉,還有後輩有書可讀。


    對百十來號人兌現這種諾言,你覺得對我來說是件難事嗎?”


    “你做到這些並不難,難得是你打算用公還是用私的手段做到這些。”指了指戍城,又指了指軍卒,楊洪山沉聲道:“這是大唐的東亭戍,他們也是大唐的邊軍。”


    羅一苦笑道:“你要不要這麽敬業,剛到這兒第一天,你就開始給我套夾板。”


    楊洪山目光直視羅一:“那要怪你自己,剛到這就許了諾出去。”


    羅一無奈的歎口氣,“我看你是被算卦的荼毒太深,總把我當成喜好攪風攪雨的那種人。”


    楊洪山冷笑道:“不提醒提醒你,東亭戍這百十來人都會成了你的家仆。”


    羅一眉頭擰了擰。


    用東亭戍的人手做事,自己確實不會虧待他們。


    任何時候都是端誰的飯碗就替誰做事,時間久了,東亭戍的這股邊軍,或許就真成自己的私軍了。


    自己忽略了此時的目標已經與原來的設想有了變化,楊洪山的擔憂不無道理。


    接下來的計劃,變得太棘手了。


    這時候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沒有人手什麽事都做不成。


    就說吃食攤子,自己現在身為東亭戍的旅帥,再不管事也不可能親自去炒菜。


    於海龍他們幾個都入了軍籍,有上綱上線的楊洪山在,用他們幾個的打算恐怕也要落空。


    連擺攤都沒人,秋收過後送來的糧,還有用糧釀酒,更是想都不要想。


    兌現許下的諾言,難度也直接升為了地獄難度。


    楊洪山這麽看著自己,想要主動出擊搞搞軍功都夠嗆。


    用軍功兌現諾言,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


    況且自己也隻是打算自保,可不是盼著打仗。


    唯一能打主意的就是將士們的家眷。


    不過老薑之前說過,一年到頭沒多少閑暇的時候。


    這時候也是以農為本,資本主義萌芽連個影兒都還沒有。


    給人做雇工賺錢,總覺得不如自己種地來的踏實安穩。


    所以這個想法可行不可行,也並不敢肯定。


    “你的擔憂我能理解,不過你能不能靈活一些。


    有些獲利之事,實在是需要人手。而且我獲利袍澤們同樣獲利。


    一刀切的全盤拒絕,過猶不及了。”


    楊洪山翻了一眼羅一,“邊軍之責是為守土護疆,可沒聽過以軍伍獲利的。


    即便有,那也是與敵大勝,虜獲頗豐而得利。”


    羅一鬱悶的甩了衣袖, “就知道你這個死心眼兒的不會同意。”


    楊洪山攤攤手,“你是旅帥,不用問我同意不同意。”


    羅一斜了一眼楊洪山,撇嘴道:“算卦的讓你看著我,不信他沒給你安排個可以越級說話的。弄這麽一出沒什麽意思。”


    頓了頓,羅一又嘿然一笑,“能不能說說到底是遼西城哪位將軍與你牽上了線。”


    楊洪山沒理會羅一,轉過身背起雙手看向了漫天晚霞。


    羅一鬱悶的故意氣道:“遇到你這樣的死心眼,算我倒黴。什麽忙都幫不上,還盡給人添堵。”


    楊洪山轉身瞟了一眼羅一,“洪秀若不是許了你,才懶得與你說。


    再提醒你一次,正身而無禍。


    你若不將規矩放在眼中,規矩就會讓你知曉不敬畏它的後果。


    尤其是在軍中,稍有差池都會丟掉性命。”


    羅一對楊洪山的說辭並不完全讚同。


    小心謹慎是沒錯,但有些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破不掉隻不過是自己不夠強罷了。


    不過這話羅一也就是心裏說說。


    楊洪山也是善意的提醒,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能不知好賴。


    就算掰扯起來,也說服不了人家,一千多年的代溝,根本沒法填平,而且爭論這些也毫無意義。


    “這些兄弟不能動用,他們的家眷總該可以吧。”


    楊洪山心中暗歎,妖孽就是妖孽,這麽快就想到了破解的辦法。


    “律例中可沒寫不允這個,幫人做事拿人錢財也是正理。”


    羅一微微點頭,總算是沒把路全給堵死。


    到時候多給些錢,應該能雇到些人手。


    就是那些家眷估摸大多都是女子,有些活計做起來怕是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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