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一來看,但凡能被稱為第一的,都該給人帶來些震撼。


    但東亭戍打破了這種固有的看法。


    空有第一的名頭,戍城一點也不雄偉壯觀。


    用黃土壘成的城牆,隻有半米厚,兩米多高。


    城門也隻有三米左右寬,更沒什麽城樓。


    隻在城牆的四腳有六七米高的箭樓。


    與後世解放前地主老財家的大院沒什麽區別。


    唯一稱的上優點的就是看著還算結實,沒有破損的地方。


    不過羅一並不感到失望,更沒有沮喪,畢竟隻是駐紮百十人的駐地。


    而且以後就要在這裏落腳了,誰會嫌棄自己的家呢。


    “這戍城也太小了,還沒柳城的一個坊大呢。”小二郎看了看戍城,又看了看官道與不遠處的渡口,絲毫不掩飾心中的嫌棄道:“連個擺攤的都沒有,與尚家莊沒什麽兩樣。”


    “嫌這裏不熱鬧?”羅一拍了拍二郎的肩頭,指向戍城的兩側,十分豪邁道:“以後東邊會是個行市,西邊是吃飯與住宿的坊街。絕對不會比柳城差的。”


    小二郎有些失落的搖搖頭,覺得大兄就算是神仙的弟子,也不能把這裏變得跟柳城一樣熱鬧。說的這些隻是在寬慰他。


    羅一能理解小二郎的心情,從大地方換到小地方上生活,心中肯定會有落差。


    “又不信我說的了?”揉了揉二郎的小腦袋,羅一打趣道:“以後咱們羅家的食肆起來了,你讀書的閑暇之餘,還得過來幫忙打雜呢。到時候烏泱泱的都是人,你就該懷念這時候的清淨了。”


    “一派胡言,行商那是賤業!讀書治世才是正途。”楊洪山聽不慣羅一的說辭,斥責了一句後,拉著二郎邁步往城內走:“以後少與你大兄搭茬,省的被他帶壞了。”


    羅一對楊洪山的情商是徹底服氣了,放在後世這個貨別說能不能找到女朋友,能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都算自己輸。


    瞄了一眼從城門口迎出來的的東亭戍軍卒,羅一放棄了與楊洪山直接鬥嘴,而是直接對躺在大車上的洪秀開口道:“以後你少與你大兄來往,我怕將來咱們的孩兒被他給拐帶成不諳世事的傻子。”


    說罷,不給楊洪山發作的機會,羅一快步向戍城走了過去。


    楊洪山不傻,情商也不低,隻不過是太正直了些,見東亭戍的軍卒已經離的不遠,知曉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隻能氣得捏了捏拳頭,快步跟了過去。


    跟著走了幾步後,楊洪山發現遼東城的騎軍居然沒下馬,而是向渡口的方向繼續行軍,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加快速度追上去,一把將羅一給拉住。


    “不是我說,你能不能分個場合鬧,我好歹是東亭戍的旅帥,你這樣子我還有什麽威信可言。”羅一是真想給楊洪山放個大招給一波送走,奈何身體條件不允許,隻能低聲無奈道。


    楊洪山搖搖頭,同樣壓低聲音道:“你把我當愚人了?孩童都知曉的道理我怎麽會不懂。”


    羅一有些詫異,“道理你懂,還拉著我做什麽?”


    楊洪山指向渡口,“那些騎軍沒做休整便去渡口,顯然是打算去白崖城。


    即便是沒有真打的意思,這樣過去也太冒失了,很容易釀出禍事。


    你趕緊讓他們停下。”


    羅一眼角的餘光掃到東亭戍的軍卒自己離著自己不到十米,哢吧哢吧眼睛,突然大聲道:“東亭戍的騎軍去攻打白崖城,確實是高使頭為了給我出氣。


    可軍令畢竟是高使頭下的,我一個東亭戍的旅帥,怎麽能號令的了他們。”


    楊洪山聽了羅一的高聲言語,氣得頭上青筋迸起,這小子是無時無刻不想著鑽營,這都能被他用做提高聲勢。


    想要發作,場合又不合適,而且這小子隻是聲音高了些,又沒做別的。


    楊洪山隻能咬牙切齒的低聲道:“李先生對你的擔憂一點沒錯。


    現在廢話少說,我不管你能不能號令那些騎軍,反正不能就這麽冒然的讓他們過去。”


    “不用擔心白崖城起了誤會,把那些騎軍的小命留下,從而丟了國威。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們就得迴來。”


    甩開楊洪山的手,羅一望了望渡口的方向,心中歎了口氣。


    楊洪山其實最適合做學問,而不是做一名軍中之人。


    太缺乏觀察力了,二百多騎軍想要過河,渡口不事先備好船隻或是浮橋,根本過不去。


    楊洪山對羅一的話有些將信將疑,想要再仔細詢問詢問,見東亭戍的軍卒已經離著沒有兩丈遠,隻能退到了羅一身後。


    東亭戍迎過來的幾名將士,是戍城兩隊人馬的正副隊頭。


    聽聞巡邏的軍卒稟報從遼東城來了二百多的騎軍,急忙出來查看。


    見騎軍沒停下休整,反而直奔渡口,全都是滿頭霧水。


    聽到羅一高聲說的話,才明白是怎麽迴事。


    震驚於新來的旅帥如此年輕,且又被上邊如此看重的同時,也更加懵逼。


    這兩年遼東城不是與白崖城十分交好,怎麽說打就打了。


    而且仗也不是這麽個打法,什麽準備都不做就敢過河開戰?


    這不是在給這位小旅帥出氣,這是在讓騎軍送命。


    高使頭怕是中邪了,才會下這道軍令。


    最為主要的是,遼東城的騎軍過去了,東亭戍這百十來號人,能在城裏坐的安穩?


    弄完了渡口的事宜,怕是也要跟著過去。


    一旦過了河,那就是有去無迴。


    所以震驚過後,幾人心中全都惴惴不安起來,後悔急著迎出來了。


    不過後悔並非是怕死。


    打仗就沒有不死的人,可怎麽也要死的值得一些。


    白崖城就在梁水北岸,可戰的高句麗人少說有四五千。


    若是沒有梁水阻擋,直接奔襲過去還有取勝的可能。


    大白天的毫無準備的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過去,三百多號人能跑迴來一成都算多的。


    這麽個死法,實在是太憋屈。


    幾米遠的距離,羅一將幾人臉上的表情變化看的清清楚楚。


    有震驚,有疑惑,有氣憤,有悲涼,有認命,唯獨沒有退縮與怯懦。


    很明顯這幾個人是聽出了畫外音。


    這讓羅一對東亭戍將士的不滿削減了許多。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先不管軍事素養過硬不過硬,有這份膽魄就是好兵。


    東亭戍的守軍,也許並不是那麽不堪。


    另外,羅一心頭也升起一絲疑惑,看這幾位的表情,明顯是高慶東沒派人提前過來打招唿。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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