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下頭田莊鋪麵,還有山林的管事都陸陸續續過來見新的掌家夫人,順道還帶了些應季的花卉蔬果,精挑細選出最好的送來山水居,其餘的等著沈微慈發落。


    還有一些布匹器物,都停在前院裏等著沈微慈先去選。


    往常這些東西自然是先往宋老太太那兒送,宋老太太選完了再叫人分撥下去。


    沈微慈見著這些東西,隻是叫身邊丫頭選了一些品相好的花卉和幾個石榴山楂和海棠果,先給宋老太太送去,再選一些送去其他兩房裏。


    至於其他東西,讓旁邊的管事將送來的東西列個單子出來,讓嬤嬤去對好了,全送去庫房,她半分不動。


    這些水果尋常百姓裏幾乎吃不到,在宋國公府裏卻是沒有斷過,算不得什麽稀奇東西。


    跟在沈微慈身後的月燈也覺得到底是國公府,侯府裏頭的水果也沒有這麽勤快過。


    宋國公府在京城上百年,祖上積累下來的產業多是在京城內外,稍遠一些的便是挨著京城儋州,車馬也隻幾日。


    宋老太太的命令下去,頂多兩三天,這些管事便能來全。


    他們也是第一迴見沈微慈,原以為是一派利落淩厲的當家主母做派,沒成想卻是一張年輕溫婉的麵容。


    且那容貌讓人半點忽視不得,眼裏柔光淺淡,叫人跟她說話連聲音也不自覺的小聲了些。


    不同於宋老太太嚴肅嚴厲,這位世子夫人讓人覺得更能親近。


    但那種親近是不容褻瀆的,像是高山雪蓮的清香灑下,人人都能受到恩惠。


    沈微慈與這些管事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對他們低聲道:“各莊子鋪子近一年的收益和每月收益我心裏都大抵有數,下月的賬本送來,收益忽然低了的,那應是遇著了什麽難處,我左右空閑,便去瞧瞧,要是那的管事實在不能勝任,我也會補貼一些銀子讓他迴去養著。”


    “至於收益高出的,高出的部分我便拿一些來打賞,也是你們的幸苦錢。”


    “其餘的並沒有要說的,我們不過見一見,認認人。”


    “我雖年輕,管家不長,但我這些日倒是想多學學,也有空閑去仔細學,多看看賬目。”


    “但我也不是不講情麵的,也知道各位幸苦,有什麽意見問題,自來信給我說便是,我自會理解。”


    說著沈微慈叫月燈將早準備好的荷包給管事們都發下去。


    每個荷包裏的兩定銀子合起來十來兩,全是沈微慈的私房,求的是安穩和見麵禮。


    那些管事聽了沈微慈的話,心內也聽明白了沈微慈的意思。


    便是雖年輕,但也不是能隨意糊弄去的,賬目上更別瞧著她剛接手便動手腳,收益要少了,還會直接去莊子裏鋪子查賬去。


    這番話說得溫和又委婉,話裏頭卻帶著幾分從容不迫的氣度。


    本來下頭幾個管事還想著今日見了世子夫人先看看什麽脾性,說不準真能糊弄糊弄,沒想這位世子夫人瞧著倒是脾氣好,說的話卻又讓人覺得不好糊弄。


    這一番話之後,下頭的管事都跪下磕頭。


    沈微慈叫禾夏去送走了他們,又往宋老太太那兒去了。


    去宋老太太那兒的時候,鄭容錦正在給宋老太太揉肩。


    隻見宋老太太半眯著眼似是十分愜意,鄭容錦正微微彎著腰與宋老太太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直到沈微慈出聲:“老太太安。”


    宋老太太才好似注意到了進來的沈微慈。


    沈微慈倒是不管宋老太太的冷淡,直接走過去將手上的冊子送到宋老太太的手邊:“這是今日下頭莊子裏的管事送來的東西,東西全記在冊子上,也叫管家過來帶著送去庫房裏了,老太太過目。”


    宋老太太看了一眼沈微慈手上的冊子卻沒接,隻是又看向沈微慈的臉龐:“這個我不用看,你既然管家,往後這些不用拿給我看,我後頭自然會叫那些管事的再來我這兒一趟就是。”


    宋老太太看不看的也沒什麽,沈微慈不過過來做個態度而已。


    她收迴冊子,又對宋老太太道:“前些日子我叫丫頭采了桂花釀了些桂花清酒,藏了一月多了,如今天氣漸涼,正好可以拿來溫身,這會兒正好給老太太送來嚐嚐。”


    沈微慈的話說完,站在她身後的月燈就連忙將手上的青口瓶送過去,也低聲道:“這是我家夫人特意為老太太釀的,酒味不重。”


    沈微慈知道宋老太太是喝酒的,年輕時是個爽朗又身份高貴的人,自然喜歡飲酒。


    其實沈微慈從宋老太太身上看到一種十分矛盾的性情,大氣又重規矩,對外冷酷,對身邊人又親近的很,這樣的人便很難得到信任。


    宋老太太對於沈微慈送來的桂花釀雖說讓婆子接了,麵上的神情卻是不冷不淡,隻是看向沈微慈:“這些無關緊要的不需要你來做,國公府裏的什麽沒有?”


    “你當務之急是早點懷上璋兒的子嗣,這才是你當下最要緊的事。”


    “空閑時候擺弄這些做什麽。”


    宋老太太說完這些話,又抬頭看向沈微慈:“我之前便聽說過你身子不好,還嘔過血,入過涼水。”


    “你趕緊先將身子調養好,差缺什麽補藥的,自去庫房拿去,國公府還能差缺你什麽不成?”


    沈微慈淡淡聽著,臉上的表情卻恭順,低聲道:“這些日子正調理著,上迴太醫也來看過,身子是沒什麽……”


    沈微慈的話還沒說完,宋老太太就不耐煩的打斷她:“身子既是好的,怎麽又懷不上?”


    “整日想著管家,也不想想到底什麽更重要。”


    “璋兒可是宋國公府唯一的嫡孫,將來是要襲爵的!”


    宋老太太的話嚴厲又淩厲,沈微慈明白不管自己說什麽,總要在這兒被挑出什麽毛病來,索性住了口。


    沈微慈退下後,鄭容錦捏了捏宋老太太的肩膀,低聲道:“其實世子夫人對老太太也是十分孝敬的。”


    宋老太太抿著唇,冷冷道:“生不出孩子,再孝敬能幹也沒什麽用處。”


    鄭容錦不由低頭看向宋老太太的神情,宋老太太臉色不喜不怒,卻透出一股陰沉出來。


    她頓了一下,卻沒有再說話。


    晚上宋璋迴來的時候,進了屋子,看到沈微慈坐在案桌上看賬目,細膩的柔光灑下來,他不由走過去從身後將她抱緊在懷裏。


    沈微慈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愣,忙迴過頭去,對上宋璋的臉時身子才放鬆下來。


    她看向旁邊的月燈:“怎麽沒有丫頭來傳話世子迴來了?”


    宋璋已坐在了沈微慈的身後,一隻手環在他的腰上,後背躬著,臉湊到沈微慈的耳邊吐息:“是我叫丫頭不進來的。”


    說著宋璋看向小桌上翻開的賬目,側頭看向沈微慈:“管家這幾日,覺得如何?”


    沈微慈將賬目合上,低聲道:“還好。”


    又看向宋璋的眼睛:“我們是不是該迴建安侯府一趟去看看郡主娘娘了?”


    慧敏郡主畢竟是宋璋母親,宋璋雖進的宋國公府族譜,但循著孝道,宋璋迴京,每月也要去慧敏郡主那兒問安一迴。


    宋璋淡淡唔了一聲,捏著沈微慈的手指:“那就後日罷。”


    說著他眼神瞟到桌上放著的石榴,掰開了一半,鮮紅又顆顆飽滿的果肉漫出來,色澤豔麗。


    他不由伸手去拿過來在手裏,送了一粒喂進沈微慈的唇畔中,炙熱的神情看著她,喉嚨滾了一下沙啞道:“怎麽這麽幾月了,你肚子依舊沒動靜?”


    “明兒我叫玉林先生再來給你瞧瞧,到底是怎麽了。”


    沈微慈含著石榴咬開,心往下墜了一下。


    她想起了宋老太太的話,心底深處也知道要想在宋國公府立穩腳跟,自己也要盡快生下長子。


    這話從宋璋口裏出來,她頓了一下,眼神看向宋璋:“夫君著急了麽?”


    宋璋瞧著沈微慈黛眉落落,美眸低垂,連忙道:“自然不急。”


    “不過是我上迴在裴家見你抱著裴家小公子逗,以為你喜歡孩子的。”


    沈微慈低頭看著宋璋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掌低聲道:“我自然喜歡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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