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老太太那裏出去的時候,鄭容錦正站在廊下與甄氏低聲說話。


    隻見鄭容錦微微低著頭,手上的帕子點在眼睛上,甄氏則一隻手拍在鄭容錦的後背上,低低的勸慰著。


    沈微慈淡淡看著這個場景,攏緊袖子,不緊不慢的從兩人麵前走過。


    沈微慈若是從前還存著籠絡人心的心思,如今倒是真沒什麽心思了。


    不過是為著利益。


    到最後誰能手上握緊別人的利益,眾人自然往誰那邊倒去。


    她對國公府這些人早沒了拉攏的意思了,不過是些牆頭草,她根本不想費心思。


    宋老太太對鄭容錦的偏袒寵愛,整個國公府上下的都知道,再她十分會籠絡人心,占了先機,她沒必要再去做什麽。


    倒是鄭容錦她的的確確是有手段的,沈微慈也不得不信。


    她比想象中的更難對付。


    不僅有頭腦,還有侯府十幾年的人脈,更還有宋老太太的寵愛。


    沈微慈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帶起一陣淡淡雅致的香風,甄氏下意識的往沈微慈身上看過去,隻見著她冷清的眉眼。


    她心裏一頓,又想起那日沈微慈與她說的話。


    她有心想喊一聲,又見沈微慈直接走了過去,到底沒有再喊,迴頭對著鄭容錦低聲勸慰道:“妹妹別多想,我看弟妹那些話也不是針對妹妹的。“


    鄭容錦便抬起淚眼看向甄氏:“表嫂,你當真覺得不是針對我麽?”


    “無論我怎樣做,好似都一樣有錯。”


    甄氏微微一頓,歎息一聲,又低聲道:“她的確心思狹隘了些,讓妹妹為側室,是老太太自小就定好了的,也不知她怎麽這麽容不得人。”


    “估計真跟她嫡母學了些。”


    說著甄氏往鄭容錦耳邊湊過去,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不過我聽說她嫡母被她父親休了,休了的原因便是善妒。”


    “她自小是也是跟著側室的,說是去鄉下養病,誰知道是不是被她嫡母打壓去莊子的?”


    “本來想起來她應該能體諒側室的不易的,不該如此,我倒沒想到她麵上一副慈悲好脾氣,底下卻是這樣的心腸。”


    鄭容錦又點了點淚,緊緊握著甄氏的手小聲道:“往後姐姐也勿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吧。”


    “要是再傳進她的耳朵裏,指不定又要被她如何說了。”


    “就如今日一樣,被她當著那麽些人的麵給難堪。”


    甄氏歎息,拍拍鄭容錦的手背:“真是難為你了。”


    說著她看向鄭容錦的淚眼:“我雖嫁進來才三年,但這國公府裏頭的,我聽到的誰不是說你的好。”


    “你又與世子自小一同長大,雖說沒呆在一起多久過,但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她怎麽說也該多照顧你的。”


    “她本就已經是世子夫人,何必非得爭那一厘長短的?”


    “那日我去勸她,她亦是諷刺我幾句。”


    “我是不敢再去她前頭說去了。


    鄭容錦忙牽著甄氏的手低聲道:“姐姐再別去為我說話了,我受些委屈本也沒什麽的。”


    “要是再讓她記恨起姐姐可如何是好?”


    甄氏隻歎息不語,雖說她覺得沈微慈不像是會記恨人的人,但到底又覺得她對鄭容錦過分了些。


    她頓了下又道:“這些且先不說,妹妹空了便去我那兒坐坐,說說話就是。”


    兩人正說著話,簾子裏的婆子出來,對著鄭容錦低聲道:“老太太叫您進去呢。”


    鄭容錦這才對甄氏道:“得姐姐陪我說會兒話我心裏好受了些,我先去陪老太太了,改天再去找姐姐。”


    甄氏點點頭,兩人這才作別。


    這頭沈微慈出了靜思堂,迴去路上身後的禾夏忍不住上前幾步去沈微慈的身邊小聲道:“剛才奴婢走在最後的,聽見鄭姨娘和三少夫人說夫人不好的話。”


    說著她擔心的看向沈微慈:“三少夫人實在過分了些,大房的事和她什麽關係,怎麽迴迴找夫人的不痛快。”


    沈微慈駐足在一處湖心亭中,低頭靜靜看著湖麵,秋風吹來,一些落葉便飄落下來。


    她伸手接了一片枯敗的樹葉,低頭淡淡道:“不過是事不關己便幫親不幫理罷了。”


    “誰不想看熱鬧呢。”


    “我若是為著他們生氣,實沒有必要。”


    晚間宋璋迴來的時候,久違的看到沈微慈迎出來,胸腔內的那一抹隱隱不安才安穩下去,握緊她的手往屋內走。


    沈微慈依舊讓小廚房給宋璋熬了魚湯,她送去宋璋麵前低聲道:“這魚湯是我熬的,一點不腥,你嚐嚐。”


    宋璋接過碗喝魚湯的時候,沈微慈對宋璋說起上午的事情。


    她的聲音很低,很細,並沒有什麽情緒的起伏,隻是末尾她問宋璋:“你覺得我在老太太麵前做的失禮了麽?”


    宋璋看著沈微慈低笑:“你知道我的,我一向可不管誰是長輩,又講究個什麽規矩。”


    ”鄭容錦敢說這話,不就是為了挑事的?”


    “當時我若換成是你,我可能說的更過分,可能還直接打她一個巴掌過去。”


    “再有二房三房的敢來插手我大房的事,那我便一絲情麵不留。”


    “我納鄭容錦不過是看她伺候老太太盡心又低調,她做這些小動作,隻會叫人厭煩。”


    “半月之期快到了,祖母要是還不打算安頓她,我出手絕不拖泥帶水。”


    “給她扔到尼姑庵去。”


    沈微慈聽了宋璋的話一頓,抬眸看著他上揚的眉目,帶著幾分桀驁不馴的眉眼,和那雙從來有幾分冷酷的鳳眼,他的話又一迴叫她感受到了安心。


    她更有了對抗的底氣。


    其實她上午的時候的確沒有穩得住情緒,她知道自己衝動了。


    那本不該是她性子的。


    鄭容錦在堂上那一番動作,既是做給旁人看,更也是做給她看的。


    要麽她吃啞巴虧,要麽她站出來說理。


    無論怎麽說,鄭容錦都是旁人眼裏卑微的那一方。


    事後沈微慈的心裏到底是有一些忐忑的。


    但如今宋璋的話叫她的心安定下來,他站在她身邊,全是袒護。


    宋璋的脾氣縱有千萬種不好,但他的心是熱的,偏袒和偏愛,如宋老太太一樣也毫不遮掩。


    沈微慈的心微微跳了一下,有些快,又極快的低下頭輕聲道:“謝謝你。”


    宋璋聽著沈微慈這話,又見她低頭,不由夠著上半身彎腰湊過去看她的臉,卻忽然見著沈微慈安靜低垂的眼眸裏有水光閃爍。


    他怔怔,不由自主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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