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鄭容錦臉上青白尷尬的神色,對上她看來的眼神,始終沒開口說一句話。


    一切收拾妥當,兩人往宋老太太那兒去。


    宋璋走在前頭,沈微慈就跟在後麵。


    九月末天色亮的並不是太早,還需要丫頭提著燈籠。


    宋璋兀自走在前麵,越走便越不是滋味。


    明明他已是有夫人的人,一個人在前麵走算怎麽迴事,早上人也始終沒理會他過,湊過去搭話,她也十分敷衍,似是不願與他說話。


    他停下來頓住步子等著沈微慈走過來,見著人走到身邊,正要說幾句軟話讓人別不理會他,卻見人竟然直直從他麵前走了過去。


    半分要停留的意思都沒有。


    宋璋哪受過這樣的委屈,他瞪眼看著沈微慈走過去的背影,手指捏緊,又不想在下人麵前與她鬧,生生忍著氣追去她的身邊。


    他本就高大腿長,沈微慈走路儀態規矩又秀氣,宋璋不過三兩步就追了上去。


    他黑著臉一把緊緊握著她的手指,緊抿著唇畔不說一句話。


    沈微慈微微抬頭,餘光見著宋璋臉上難看的神色,暗地裏卻帶了笑意,又移開了目光。


    宋璋和沈微慈去宋老太太那兒問安的時候,屋子裏早已坐滿了人。


    因著休沐,二房三房的人全都在,等兩人進來時,眾人的目光便全都放在了宋璋和沈微慈身上。


    又見兩人牽著手進來,似是關係極好,之前還有人說沈微慈忤逆了宋老太太會惹宋璋不高興,如今看來,根本就沒有這迴事。


    再看依舊站在宋老太太身邊的鄭容錦,可不是硬生生塞進去的人麽。


    宋老太太的目光也放在宋璋和沈微慈牽著的手上,臉色微微有些不快。


    沈微慈見著這麽些人看過來,臉上的表情鎮定,從宋璋手上掙脫出來,規規矩矩的給老太太和叔嬸問安,再與宋璋去一邊坐著。


    宋國公府沒建安侯府休沐日必須一大家子要坐在一起說好一陣話才散的規矩。


    宋老太太曆來也是個不喜歡熱鬧的,二房三房的不是親生,她也沒什麽話好說,多是來問了安,說一兩句話就讓人散了。


    散去時,宋老太太獨留了宋璋留下說話。


    沈微慈獨自迴去,到了院子裏,月燈才湊在沈微慈耳邊小聲道:“老太太不會又與世子爺說管家的事吧。”


    沈微慈不語,這事她其實心裏有數。


    譚嬤嬤跟在身後:“今兒一大早淩霄帶迴來幾隻大螃蟹,說是世子爺特意吩咐的。”


    “夫人早上用蟹麽?”


    “廚房已經蒸好了,正是新鮮熱乎呢。”


    沈微慈坐在內小廳喝茶,又看向譚嬤嬤:“世子這會兒還沒迴,你等世子迴了再端上來吧。”


    譚嬤嬤應著,又遲疑一下湊來沈微慈耳邊小聲道:“其實按著規矩來說,夫人不該在世子爺前頭睡的。”


    “這事要是被老太太知曉了,估摸著又要找夫人的不是了。”


    沈微慈昨夜內室隻讓禾夏和月燈守著,本是不該有人知道的。


    沈微慈抬頭看向譚嬤嬤問:“那嬤嬤如何知道了?”


    譚嬤嬤便小聲道:“昨夜世子爺提著蟹迴來,結果沒一會兒就叫禾夏提出來了,接著世子爺去梳洗,我看夫人沒如往常一樣叫人給世子爺備湯,怕夫人忘了想去問問。”


    “結果禾夏攔著,支支吾吾的,我聽裏頭也沒動靜,想夫人應該是睡了。”


    沈微慈倒是佩服起譚嬤嬤這觀察入微的本事。


    但她能在自己跟前提這事,還來提醒她,其實沈微慈對她已很信任了。


    她朝著譚嬤嬤笑道:“昨夜的確睡過了頭,世子迴來後不久我也醒了的。”


    譚嬤嬤這才放心的點頭:“老太太規矩大,就怕哪個最碎的丫頭出去胡說。”


    沈微慈笑了下:“平日裏辛苦嬤嬤了。”


    宋璋迴來後便往內廳去找沈微慈,果見著她坐在羅漢塌上,撐著頭似百無聊奈的看著窗外湖水。


    心裏憋著的那一口氣忽然就消散了,他走過去,想要坐去她身邊親近親近,卻見人眼光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就站起了身,讓譚嬤嬤吩咐著用早膳。


    接著人又要從他麵前走過去。


    宋璋這心裏從昨夜開始就不上不下的,這會兒見人又是這樣冷清清的不理會他,忙伸手握住她手腕低頭看她:“還生我的氣?”


    沈微慈頓住步子抬頭看向宋璋:“我怎麽會生夫君的氣。”


    “聽說淩霄早上帶了螃蟹迴來,螃蟹蒸好了,要是冷了就不能吃了。”


    宋璋皺著眉,緊緊看著沈微慈的眼睛,語氣不自覺委屈起來:“為什麽不理我?”


    沈微慈詫異的看向宋璋:“夫君這話何意?”


    “我不明白。”


    宋璋從來沒猜過女人的心思,一直恣意妄為的人,這會兒竟有些小心的看著沈微慈不敢開口,就怕哪一句說錯了,人鬧的脾氣就越大。


    他琢磨半天,才低聲質問她:“早上怎麽不為我穿衣?”


    這話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宋璋都覺得自己嘴笨了些。


    沈微慈卻婉婉眉眼看了宋璋一眼,似是不解:“不是夫君之前不讓我穿衣麽?”


    宋璋一噎,之前他與她鬧別扭的時候還真這麽說過。


    他自知理虧,又問她:“昨夜我惦記著你,從明湖給你帶了兩隻大肥蟹,緊趕慢趕的提迴來想給你嚐嚐,可不過才戌正,你怎麽就睡了?”


    “螃蟹你沒能吃上,我的心意你也沒瞧見。”


    沈微慈依舊溫聲細語:“之前夫君說不是討厭規矩麽?夫君讓我不用等著一塊入睡的。”


    “再有昨夜我當真困了,也就先睡下了。”


    說罷沈微慈抬眼看著宋璋:“難道夫君心裏還有讓我等著一起入睡的規矩?”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還全都是他說出口的話。


    他此時此刻能怪沈微慈什麽,她什麽都沒做錯,全都是自己活該。


    宋璋憋了一股氣,吃了個啞巴虧,鬆了握在沈微慈手腕上的手指,彎腰抱緊她細腰,沙啞的問:“你那天晚上哭了,是不是還怪我?”


    沈微慈被宋璋抱的緊緊的,美眸往上一抬,卻是嗯了一聲。


    宋璋一愣,原是真氣他了。


    他鬆了手伏低想說討好的話,人卻直直的走了,徒給他一個背影,叫他愣神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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