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甄氏分開,她還沒走到山水居,宋老太太身邊的婆子就追了過來,要沈微慈去靜思堂一趟。


    去了靜思堂,才知是宋老太太為著宋璋昨夜未去蘭茵院的事,要來問沈微慈話了。


    其實這事真說出去有些可笑,不過是納妾,哪有那些規矩,反是妾室伺候主母的規矩多,主君去不去她屋子裏,更沒什麽無傷大雅的事情。


    沈微慈坐在正堂一側的黃花木椅子上,靜靜的聽宋老太太有些責備的話說完,這才看向宋老太太低聲道:“老太太是怪孫媳沒有用心勸著夫君去蘭茵院?”


    說罷她臉上有自責:“之前未聽說過有這樣的規矩,妾室進門第一日主君必須得去的。”


    “本來昨夜我想著鄭姨娘第一日進門,也勸過夫君去鄭姨娘院子裏看看,可夫君夜裏練完劍沐浴後便累了,我也不好再勸的。”


    “那我今晚再勸勸夫君就是,也順便去找三嫂嫂請教請教一些關於妾室的我不懂的規矩。”


    宋老太太聽了沈微慈這話臉色一變,又緊緊皺眉:“規矩是死的,就非得按著規矩行事?”


    “你身為主母,就該平衡好後院裏的事情。”


    沈微慈當真是想問一問宋老太太,是怎麽勸著老國公爺去姨娘那裏的,隻是這話太過於大逆不道,她自然說不出口。


    她隻是點點頭:“老太太教訓的是,那我改日更該同三嫂嫂學學,得了空也問問身邊姐妹。”


    “如何勸著夫君去妾室那兒,又如何平衡內宅的,定然要叫老太太滿意才是。”


    世家夫人常聚在一起聊怎麽管理妾室,這事算不上什麽,但要是出去問怎麽讓夫君去妾室那兒,那就有些可笑了。


    她倒不是要攔著宋璋不讓他去蘭茵院,隻是不想被宋老太太一步步試探底線,她步步後退,最後叫人覺得天經地義一般。


    也不可能因為宋老太太喜歡鄭容錦,她便要處處忍讓。


    宋老太太這麽肆無忌憚的偏袒,沈微慈隻當作什麽都聽不懂看不懂。


    果真宋老太太臉色沉下來:“這種事有什麽好去問的。”


    “容錦是我帶大的,品行沒得說,也不會與你爭什麽,她自小就不是個爭的性子。”


    纖細的手指握緊手上的綠瓷茶盞,袖口一圈大紫色白蘭花圖垂在膝蓋上,沈微慈依舊儀態雅致的坐在那出,素淨端莊的容貌上是淺淡溫和的笑意:“老太太的話孫媳明白了。”


    “不爭就是要別人安排著給不是?”


    說著她看向鄭容錦:“世子每日迴來便會去曲水軒練槍,你今日若想世子爺去你那兒,你便去曲水軒伺候吧。”


    沈微慈直接將主動權放在鄭容錦手裏。


    她不是不願爭麽?真不願爭,也不會有今早含淚委屈那幕了。


    至於最後什麽結果,老太太別又怪在她頭上便是。


    鄭容錦臉色一頓,忙看向沈微慈搖頭:“世子爺身邊都是夫人陪著的,我就不去了吧。”


    沈微慈笑:“那是從前鄭姨娘未過門,可現在不一樣了。”


    “鄭姨娘不是私底下叫我聲妹妹麽?那我們便是一個院子裏的姐妹,又客氣什麽?鄭姨娘想去,我自然安排的。”


    鄭容錦便將目光看向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看著鄭容錦:“既然微慈叫你去,你便去就是。”


    “你現在是璋兒的側室,伺候他練劍也沒什麽。”


    鄭容錦這才紅著臉應下了。


    沈微慈淡淡站起身看著老太太:“話說完了我便走了,我還得出去與姐妹們去信,問問她們怎麽勸著夫君去側室那兒的。”


    “老太太發話下來,想姐妹們也會盡力幫我不是?”


    說著沈微慈攏著手,也不管宋老太太臉色如何難看,直接走了出去。


    鄭容錦臉色也微微變了一下,看著沈微慈挺直的背影,捏緊了手帕,又撲去了宋老太太懷裏哭。


    宋璋夜裏迴來後便一手牽著沈微慈去羅漢塌上坐著,從隨從手裏拿過食盒便放在桌上,打開將裏頭的石榴冰山拿出來,推去了沈微慈麵前。


    “今日路過品味軒,如今入秋不怎麽賣了,我瞧你該好些日沒吃了,便叫廚子再給你做了一份。”


    沈微慈低頭看著推到麵前的冰山,石榴鮮豔的粉紅和乳酪混在一起,微微清香。


    月燈忙彎腰給沈微慈送了一隻勺子去,沈微慈微微蹙眉,臉色應付,接過勺子來僅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勺子。


    她搖搖頭,有些疲倦:“太涼了。”


    宋璋忙伸手摸了摸沈微慈的手,指尖微涼,便心疼的將她的手指包在手心捂緊:“我原是之前見你喜歡,想叫你再嚐嚐。”


    “不過你身子還有些寒症,覺得涼了不吃也好。”


    “下迴我再給你帶些其他的迴來。”


    沈微慈看著自己被宋璋包著的手指,想要收迴來卻抽不開,隻能強忍著心裏頭那股泛開的厭煩。


    宋璋一直將手心的手指捂熱了,才叫沈微慈等他去換衣。


    宋璋一走,沈微慈便問月燈:“蘭茵院的去知會了麽?”


    月燈點頭低聲道:“世子爺一迴來就叫丫頭去說了。”


    沈微慈點點頭,指尖劃過手上緞麵扇上的刺繡杜鵑花,寬敞粉色袖口從桌沿垂下,又看著吃了一半的小碗蹙眉。


    宋璋換了一身練武的黑色勁衣出來,見著那秀婉的背影,情不自禁從她後麵攬住她,彎腰在她臉頰邊廝磨。


    與沈微慈之間親昵的動作,宋璋從來不忌諱旁人在。


    宋璋身上總有一股侵略炙熱的氣息,如一團炙熱的火,總會燙的人不知所從。


    讓沈微慈難以適從,偏過了頭去。


    她低頭看著宋璋環在她腰上的手指,骨節分明又修常有力。


    她伸稍思索一下低聲道:“我下午在後院種花有些累了,想這會兒先去沐浴早些睡。”


    宋璋這些日都迴來的有些晚,他也不想累著沈微慈,隻是道:“怎麽一天到晚的弄那些花草,就這麽閑不下來?”


    他也不過說說,又道:“那你先睡,我練完劍迴來陪你。”


    說著這才帶著隨從出去。


    月燈跟著沈微慈走進內室,小聲道:“一想到鄭姨娘在那兒等著,我就有些不高興。”


    沈微慈坐在妝台前除下發簪一邊低聲道:“沒什麽不高興的。”


    要是宋璋去了鄭容錦那兒,便罷了,她本無意他,會為自己找好退路。


    宋璋要拒絕了,也是一勞永逸的事,老太太再別拿這事兒煩她。


    她隻是在想,要不要告訴宋璋一聲。


    月燈去替沈微慈梳頭,一愣下又道:“萬一世子爺今夜留在她那兒了呢。”


    沈微慈神色很淡,隻是道:“那也尋常。”


    月燈一啞,反駁不了沈微慈的話。


    國公府內的老爺後院即便沒有妾也有通房,世子爺也不會是個例外的。


    她又見沈微慈轉過頭來看她:“月燈,如果現在這些我都受不了的話,將來我便更想不開了,還怎麽過往後的日子?”


    “我容貌總會不在的,年輕貌美的女子卻時常有。”


    “握緊在手裏的東西是當家主母的身份,隻有這個身份才是最牢靠的。”


    “即便將來有一天我連這個身份都握不住了,我還有私房餘錢,能帶著你去尋一條後路。”


    “就如我的老師一般,找一處人少的僻靜地,辦一處學堂或一個鋪子,未嚐不能過好餘生。”


    “別忘求真心,對誰都一樣。”


    月燈愣愣聽著沈微慈的話,心裏的那股難受忽然消失不見,唯剩下的就是安心。


    隻要跟在姑娘身邊就覺得安心,好似不用害怕什麽。


    忽然覺得世子爺寵誰愛誰又有什麽要緊的呢,姑娘始終是姑娘。


    是當初將她從雪地裏救出來的姑娘,是當初蹲在她身邊安慰她的姑娘:“你跟著我迴去,我不會叫你有事的。”


    那時候的沈微慈才八歲,那雙明澈的眼睛已經讓她感覺到了安心。


    月燈紅了眼眶,點頭再不提了。


    沈微慈放下手上的珠釵,起身往浴房去。


    隻是當她從浴房出來去內室的時候,卻看到宋璋依舊穿著那身黑色勁衣,正一臉陰翳的坐在床沿。


    雙腿大張,兩手撐在膝上,像是坐在那兒等了一會兒。


    沈微慈抿了下唇,叫屋子內丫頭都退出去,這才走去宋璋跟前問:“這麽快就練完了?”


    說著她坐在宋璋身側,柔若無骨的手指放在膝蓋上,一雙含情溫婉眼睛看過去,蕩漾出無數柔情秋波


    因著她剛沐浴出來,淡粉色的內袍交領口處暈染出一道道深色的濕痕,鬆鬆盤起的發絲有幾根落下來,時不時滴落一滴水,落在她繡著牡丹花的胸前。


    粉底紫邊寬袖掃在宋璋膝蓋上,一如她整個人柔的似雨露裏的海棠。


    宋璋側頭看著沈微慈,風眸黑沉,裏頭有複雜的神情,忍耐著沒有去握她的手:“鄭容錦怎麽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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