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國都天京,殿前左五檢點府裏,一個滿臉稚氣的少年正向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長者畢恭畢敬行禮。那中年人身穿一件長袍,雖略顯舊卻很是整潔。蒼白的麵容配上單薄的身材,讓人一眼看去有種病懨懨感覺。


    其實除了身子弱外,他並沒有什麽大病,隻是因為多年體力勞動少些,才顯得有些單薄、有些弱不禁風似的。他跟前的少年身高五尺(約1.55米,清代1尺\\u003d0.311米),五官清秀,麵容幹淨,目光明亮,眼神澄澈,有著給人耳目一新的清爽感。


    “先生,對於幹王的征召令,該如何應對?”少年問道。


    “天佑,你認為幹王的征召令,是為了什麽?”中年長者並沒有迴答少年的提問,而是反問迴來,借此考察一下自己這個得意門生。


    “幹王征召各路英才,應該是為了推廣新政,鞏固國本。”


    “嗯。那麽幹王為什麽要發這個征召令?”


    少年稍一沉思,隨即答道:“學生認為,幹王初來乍到,沒有根基,急需親信爪牙助力,以便掌控朝局。這是其一。其二,幹王推行新政,是以效仿西洋發展模式為基礎,涉及許多新理念、新思維、新科技,官員沒有足夠的專業知識很難有效執行。


    現在的官僚很多都起自田間,打個仗、收個稅還可以,讓他們搞經濟、搞建設、治理地方,那真是想多了。”


    中年長者聽後不住點頭。他知道自己的弟子才識過人,可他能看到這個程度,還是始料未及。一個14歲的少年,乳臭未幹,就能有這份心智,相當難得。


    他既然提到征召令,自然是有心應征,他的這份心智已經足夠決定。現在開口相問,必然是有所擔心。那他擔心什麽呢?


    “天佑,你既然有心應征,現在又猶豫未決,是不是擔心什麽?”


    “先生,我想應征從軍,可又擔心被困在天京裏難有作為。這樣我還不如直接找父親,他一直領兵在外,無需顧慮被困天京。”


    “左五軍有你長兄在。下策。”中年長者緩緩說道。


    天佑吃驚望著長者,愣了一陣,腦筋急轉之下,瞬即便想通了。可不是嘛,左五軍有長兄在,自己再過去湊熱鬧確實不妥。


    中年長者名叫黃以恭,道光八年(1828年)出生,字質庭,定海廳紫微鄉人,秀才。自幼聰慧,有過目不忘的能。其叔父黃式三是寧波名儒,他自幼隨叔父讀書,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後因英軍攻陷海定,他也因此開始接觸西方的格物學術。


    後來,在遊學時,遭遇了太平軍,是吳天佑的父親左五檢點吳如孝相救才幸免於難。來到天京後,開了一私塾,教授學童識字讀書,跟前的吳天佑就是他的學生之一。


    吳天佑是太平軍殿前左五檢點吳如孝的次子,生於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三月二十八。此子天生聰慧,悟性極高,所授所學是一教即會,深得黃以恭之心。


    可惜,因為是幼子,吳如孝夫婦比較溺愛,疏於管教,養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年初,就因為和一班同伴嬉戲,滾落山崖,抬迴家時已奄奄一息,在家調養了一個月方能下床。誰知,病愈後心性大變,性情穩重,勤奮好學,待人接物更是猶如一個老江湖一般圓滑。


    隻是,他們都沒想到的是,此時的吳天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吳天佑,他的靈魂來自後世。吳天佑滾落山崖時估計是掛了,被這個來自後世的靈魂吳天佑奪舍。


    後世的吳天佑是江南大學一名工商管理的碩士研究生,學的是企業工商管理。他大學的專業是機械製造,畢業後考慮家族企業的需要,改行考了mba,跨專業考試也是一考就過,學校裏妥妥的學霸。


    家裏很有米,老爸開了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每年都有上千萬的進賬,正籌劃著上市呢。他是家裏的長子,父親對他的期望很高,就等著他接班,把家族企業進一步做大做強。


    眼看著就要畢業,同學幾個相約出去高興高興。約了幾個同校的美眉,更要命的是係花也來了,這可是天佑暗戀對象。如果不是父親一再嚴令,不許在學校裏談戀愛,估計憑天佑的相貌、身家、性情,兩人早就窩在一起了。


    即便如此,鎖不住的青春騷動,仍然使天佑不斷地靠近係花。係花不乏追求者,可偏偏是吳天佑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讓係花對其另眼相看,漸漸有了走在一起的樣子,成為了一對比朋友多比愛情少的男女朋友。


    飯局在你一言我一語中輕鬆進行,不知不覺中慢慢演變成男生們的高談闊論。一時間,酒桌上的氣氛高漲,哥幾個就暗自較勁,拚命表現,可勁的喝。沒想到是樂極生悲,泥馬,自己不知道怎麽迴事,竟然直接就喝過去了。


    當自己再次醒來時,就見到一慈眉善目的老婦坐在床前。


    特麽的什麽情況?醫院嗎?這布局也不對啊?難不成是拍電影?可自己和這玩意兒也不沾邊啊,那不是瞎扯蛋嘛。吳天佑心裏咯噔一下,有種非常不妙的感覺,難道是.....


    還沒等吳天佑開口,老婦的眼淚就嘩嘩的,如泉水一般滾滾落下,“媽祖保佑,媽祖保佑,佑兒你可算是醒過來了。你再不醒來,讓阿姆怎麽活啊。”


    “阿,阿姆?”吳天佑口中喃喃重複著。泥馬,這難道是穿越了?老天爺,你不會和我開這麽大的玩笑吧?不就一頓酒嘛,需要弄成這樣嗎?頓覺一陣天旋地轉,剛剛醒過來的吳天佑又暈了過去。


    過了好一段時間,吳天佑才不得不接受穿越的事實。而且,是穿越到了太平天國。自己這一世的父親是太平軍殿前左五檢點吳如孝,自己的名字沒變,還是吳天佑。隻不過,年齡從28歲變成了現在的14歲,還是虛歲,實際就是13周歲。


    隻是,這太平天國可玩不了多久。自從天京事變,這天國已經越來越顯頹勢。雖然自己曆史不好,但也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是1864年,具體是幾月記不住了,太平天國天京被湘軍曾國荃攻破,徹底玩完了。


    看來,留給自己活命的時間並不多。再不想辦法,怕自己就隻能隨隨著天國一起翹翹。


    好不容易穿越了,吳天佑可不想就這麽死了。這次幹王的征召令,吳天佑嗅到了機會,立即去幹王府報備,應征新軍軍官。


    幹王府此次組建的太平新軍,被天王命名為“鎮妖軍”。按照幹王的王令,全部采用西洋模式訓練。初設一個師,下轄2630人。傳統的前後左右中五營配置,每營525人。


    太平天國為此花了大量的錢財,部隊全部裝備從香港采購迴來的1853式恩菲爾德步槍,且每營配6門m1857型12磅拿破侖炮。這些都是當時英軍的現役裝備,屬於當時最先進的。這樣豪華的配置,在整個中國沒有第二家。


    鎮妖軍師帥洪蔡元,為幹王洪仁玕長子,兼任前營旅帥;中營旅帥蒙時雍,讚王蒙得恩之子;吳天佑則通過層層選拔,憑借自己的學識和後世的眼光,在眾人中脫穎而出,加之其父為左五檢點,也屬太平軍高級軍官,最後被幹王委以後營旅帥。


    接到任命後,吳天佑帶著隨從到幹王府報備。接過委任信印,隨後去拜見師帥。最後來到後營駐地,接管軍隊。


    進入旅帥大帳,兩個20來歲的青年在裏麵等候。幹王府屬官給雙方介紹過後,就返迴王府。吳天佑饒打量兩人,高個子,方臉盤,長得很魁梧,使人覺得粗獷又精明。隻是那兩雙眼睛在閃亮後又迅速暗淡下去。


    心道,看來自己這個旅帥讓他們很是失望。於是也不說話,便走到主位上坐下。兩個隨從則左右分開,站在身後。


    “下官陳德才(郭長芳)拜見旅帥。”二人此時雙手一拱,正式拜見新任長官。


    吳天佑知道眼前二人瞧不上自己這個旅帥。軍隊裏以實力為尊,自己這個什麽都算不上的旅帥要想服人,談何容易。


    “我初來乍到,對部隊不了解,往後還需要兩位鼎力支持。陳隊官,立即召集全營到校場集合,讓我看看我後營的兵。”


    陳德才領命出去召集士卒。吳天佑帶著隨從和軍需官郭長芳來到校場,隻見士卒們從營房裏稀稀拉拉走出來,在校場中東一塊西一堆站著,你一句我一語聊起天來。足足等了二刻鍾(30分鍾),陳德才迴來複命,人到齊了。


    看著這一群站得東歪西斜的士卒,吳天佑的臉越來越黑。這哪是軍營啊,就像個菜市場。人員也特別,一眼望去,基本就的十幾歲的青少年,20歲以上的寥寥無幾,還有就的四十來歲的大叔了,有五十來個。特麽的,這都是些什麽兵啊?


    於是扭頭看向陳德才問,“怎麽迴事?這兵員怎麽老的老少的少,精壯都去哪了?”


    “旅帥,我們的兵員,都是前營中營他們挑剩下的。”陳德才答道。


    原來如此啊。聽到陳德才這麽解釋,吳天佑很是無語。心裏明白,自己這後營算是後娘養的了。哼,後娘養的就後娘養的吧,隻要把兵練好了,照樣上陣殺敵。


    常言道,沒有無用之兵,隻有無能之將。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可塑性強,更容易訓練、改造。隻要加強訓練,用後世的訓練方法,提升士卒的能力,淬煉他們的意誌,然後再用實戰來凝聚他們的血性,精銳還遠嗎?


    想通這些,吳天佑整了整衣冠,走到士卒麵前:


    “靜一靜,靜一靜。”


    等到下麵士卒聞聲停止交談,吳天佑才繼續說道:


    “士兵們,弟兄們。我吳天佑,是你們的旅帥。從今天起,我們後營正式成立了。


    你們都是前營、中營淘汰下來的,你們真的就比他們差嗎?不是的。我們鎮妖軍是仿照西洋軍隊組建的一支純火器部隊,裝備與現役的太平軍有著明顯的不同。所以,訓練也和傳統的練兵有很大區別。體力很重要,但紀律更重要。


    整個訓練會非常辛苦,包括體能、隊列、射擊、拚刺等等訓練。你們隻有通過這些訓練,才能成為真正的軍人。你們原來是什麽人我不管,你們心裏想什麽我也不管,你們隻需要按訓練要求認真訓練,服從命令聽指揮。大家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下麵稀稀拉拉幾聲迴答。


    “沒吃飯嗎?大聲點,我聽不見。大家聽清楚了嗎?”吳天佑再次問道


    “聽清楚了。”這次的迴答,比上次大聲了不少,也整齊了不少。


    “我還是沒聽到,再大聲點。”


    .....


    直到聽到士卒整齊響亮的迴答,吳天佑才滿意說道,“很好。接下來,我們後營要進行整編,這些卒長、兩司馬、伍長,都會在你們中間產生。那麽,誰會是你們的伍長、兩司馬、卒長呢?


    這就要看各位弟兄在訓練中的表現,我隻根據訓練成績來決定。你厲害,你就可以做伍長,做兩司馬,甚至做卒長。一句話,誰有本事,我就任命誰。”


    吳天佑的一番訓話,讓士卒看到希望,自己居然有可能做官。這些人絕大部分來農村,祖祖輩輩都是農夫,對於辛苦,根本就不算迴事。但對吃飽飯、對於升官發財,那絕對是極度向往。吳天佑這種從基層選官的做法,正對胃口,極大的調動了他們的積極性。


    解散後,吳天佑帶著陳德才、郭長芳和隨從迴到營部。著手開始對部隊進行調整重組,分組訓練。


    不過,在分組前,他需要對後營的成員結構有具體了解,這樣才能人盡其才充分利用。


    於是安排覃超、楊彪、陳德才、郭長芳四人,分頭對士兵重新登記,統計一下他們當中有多少讀書人,多少工匠、木匠、獵戶、漁民、醫生等,資料統一交給覃超負責歸納成冊。


    覃超、楊彪是吳天佑的隨從,覃超的妹妹是吳天佑的侍女,楊彪的父親則是吳府的護院頭目,武功很是了得。關鍵的事,他還是交由自己的人處理更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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