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頭直到坐下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家裏幾乎家徒四壁,陳設一目了然,物件非常好找。


    雲皎自顧自地找暖壺給三人倒熱水,去廚房湊了三個碗,有一個還缺了一角,她對著很有年代感的舊暖壺點評道,


    “勝男姐,這壺,是不是得比我都大!”


    李勝男瞟了一眼老佟頭,忍笑迴答,


    “是,我小時候,家裏也有同款。”


    “啪!”


    老佟頭用力一拍桌子,暴跳如雷,


    “有沒有點禮貌!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不要隨便動人東西嗎?”


    雲皎神采飛揚的臉色瞬間撂下,無辜地眨眨眼,


    “沒有,我是個孤兒,小時候還被人販子拐走過。”


    老佟頭張了張嘴,趕人的話哽咽在喉頭,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從昨天他發火的語氣中,聽得出來,這人很善良,隻是脾氣古怪,就算他在布置東西,怕捕獸夾誤傷山上野獸,將開口的夾片全部焊死,才丟到山上。


    對動物都這麽友善,對人,雲皎和李勝男初步判定,他應該是真的要救人。


    從村民的話語中,他很在乎他的女兒,雲皎提起自己與小河類似的遭遇,試圖獲取他的同情心。


    要是佟老頭沒有收養小河,那小河也是孤兒。


    果然,老佟頭雖然陰沉著臉,一聲不吭轉身走開,好在沒再開口趕人。


    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雲皎和李勝男對視一眼,安靜坐在桌前等待。


    不久,他迴來,拿出一包塑料袋裝的老式爆米花,招待雲皎,生硬地說道,


    “你吃。”又將袋子往李勝男手邊推了推,“你也吃。”


    “謝謝。”


    雲皎笑嘻嘻地朝袋子伸手,她白皙的手與灰騰騰的爆米花形成鮮明對比,那一瞬間,老佟頭神色窘迫。


    與城市電影院裏賣的香甜爆米花不同,老式爆米花表麵凹凸不平,麻麻賴賴,顏色也不似新式爆米花雪白,而是玉米被炸後,雪白的瓤上錯落覆蓋著棕黃色的小斑點,賣相實在不好看。


    他忘了,人家姑娘是城裏來的,什麽好吃的沒吃過,他這爆米花實在拿不出手,


    “要不別吃了。”


    雲皎注意到他神色,抓了幾個爆米花,扔進口中,嚼了嚼,說道,


    “又香又脆,我吃著挺好。你這老頭,拿出來招待人又舍不得了?”


    沒有新式奶油爆米花口味眾多,老式爆米花不夠甜,隻有原始古樸的玉米香。


    老佟頭將這袋爆米花保存得很好,沒有受潮,咬起來“嘎吱嘎吱”地發出脆響。幹香的玉米味,越嚼越香。


    他知道雲皎是在給他麵子,扯了扯幹瘦的麵皮,還是沒笑出來,他已經很多年沒笑過了,


    “啥好東西,樂意吃多吃點。”


    後麵一句,他小聲嘟囔了一句,雲皎聽見了,他說,“小河也愛吃。”


    早些年,也沒有那麽多零食種類,有他們也買不起,爆米花是鄉下小孩為數不多能打打牙祭的零嘴。


    李勝男看她吃得香,也抓了一把,以她的身份不適合多說話,將主場交給雲皎,看她表演。


    雲皎嚼了幾個爆米花,非常八卦地跟老佟頭閑聊,打聽道,


    “唉,你跟玄學聯盟有仇啊?”


    “哼!”老佟頭態度明確,多餘的不肯再說。


    雲皎自來熟地說道,


    “我也有,我原先京城聯盟的,他們對我可不好了,拚命壓榨我,還要賣我換錢!”


    老佟頭不禁側目,


    “還有這事?”


    他印象中那群人霸道無禮,恃強淩弱,互相包庇,但是麵上功夫做得非常到位,怎麽還明目張膽地賣人換錢?


    雲皎半真半假,氣憤地說道,


    “啊!對啊,我小時候有用能幹活,他們用童工,壓榨我,想想別的孩子都能背起書包,快快樂樂地去上學,我得風裏來雨裏去地做任務;


    長大了,要把我賣給玄學世家傻兒子當媳婦,我不同意,就封我靈脈,後來我就走了。”


    她三言兩語,挑起對方的情緒,老佟頭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群王八蛋!沒一個好東西!”


    李勝男將手扶在額上,神情複雜,服了雲皎信口胡謅的本事。


    細品雲皎說的話沒問題,但是事實上又不是這樣,她不上學,是因為學校裏的知識不夠她學的,人家上小學,她申請國外的大學;


    至於賣給玄學世家傻兒子,那時候雲皎快成年,有好多人試圖通過聯姻拉攏她這個助力,但是有雲會長在,誰敢真賣她,就連雲家也不敢強迫雲皎給雲瀾當媳婦。


    但是用“賣”這個詞,還挺貼切的,給她介紹對象的人,十有八九不懷好意,奔著雲九的地位和實力去的。


    老佟頭罵了幾聲,反應過來,不對啊,她不是和聯盟有仇嗎?質疑道,


    “你現在咋還給他們跑腿?”


    “那,跟人有仇,跟錢沒仇哇。”


    雲皎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可不是白來的,他們說會給我一筆豐厚的報酬,老頭,你幫幫我,幫我把這筆錢掙了,我也好快點迴家過年。”


    老佟頭算明白了,她口中一句實話沒有,冷哼,


    “剛才不還是孤兒,轉眼就要迴家過年了?”


    言外之意,你一個孤兒哪來的家。


    雲皎扁了扁嘴,


    “你咋哪壺不開提哪壺呢,我當然是迴我的孤兒院呐!我家人就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孤兒們,我們是異父異母的姐妹兄弟。”


    “嘖!”老佟頭在心裏抽了自己一嘴巴,他可太不應該了!


    一迴神,已經和她廢話這麽久,和雲皎聊天時,老佟頭不自覺地就放鬆下來。


    他也學著雲皎的語氣,氣哼哼地嫌棄道,


    “想讓我幫你,連人都不好好叫,一口一個老頭!”


    雲皎和李勝男對視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欣喜,有戲!


    她翻舊賬道,


    “剛才不是你說的,叫大爺不行,叫老先生不行,那就隻能叫老頭唄!”


    “叫爺爺。”老佟頭斜了她一眼。


    行叭,為了錢,她還得當孫子!


    年紀上,沒問題,也不算被占便宜,可憐可憐他吧,一個孤寡老人,雲皎說服自己後,脆生生地叫人,


    “爺爺!幫我薅羊毛,快跟我說說你放捕獸夾幹嘛?”


    雙方幾乎默認,捕獸夾就是佟老頭放的,他也沒否認,端起碗喝了口水,潤潤喉,今天一天,說了差不多一年的話。


    他沒直接迴答雲皎的問題,


    “我以前是個出馬弟子,跟著大仙學了點皮毛,不如正規的道士,但破災解厄的,還有點能耐,後來,”


    他停頓一瞬,像是在懷念一個故人,又迴身繼續說道,


    “後來出了點事,我家大仙迴洞府修養去了。我沒了它的助力,就不再給人看事了。但是學的幾個破除幻術的手藝,沒大仙借力,我自己也行。”


    李勝男吃完手裏的爆米花,又伸手去袋子裏抓一把,手腕正好橫在佟老頭眼前。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李勝男手腕上的皮膚,擰眉不說話,雲皎催促道,


    “繼續說呀!”


    老佟頭半晌才鬆開眉頭,沒繼續剛才的話題,反問她們,


    “你們發現山上那棵邪樹了?”


    雲皎沒馬上迴答,而是看向李勝男,這個算是聯盟的保密事項,由她決定要不要承認。


    李勝男猶豫一番,點頭應下,


    “是。”她覺得老佟頭不像壞人。


    “你拽了葉子,葉子上的汁流到了右手手腕。”


    “是。”


    老佟頭說得一字不差,甚至李勝男自己都沒在意到底流到了哪隻手上。


    隻記得昨天她和雲皎在樹上取證時,鮮紅的汁液順著她手腕蜿蜒,還一股血腥味。


    “你怎麽知道?”雲皎邊問,便將李勝男的手扳過來,仔細觀察,


    “勝男姐,你這好像白了點。”


    李勝男本身就是個膚白貌美的濃顏大美女,不湊到跟前看,根本看不出來她有幾塊長條狀的膚色,比原膚色還白幾分,隱約散發著光澤,比原膚色更加透亮瑩潤。


    “是啊,我都沒發現。”李勝男看向老佟頭,虛心求教,


    “是那片葉子的原因嗎?”


    “沒錯,看來你們已經破壞那個陣法了。”老佟頭感歎道,


    “一代更比一代強,我這糟老頭子,還慢吞吞地借助外物,試圖破陣呢。”


    他已經用捕獸夾擺好了陣勢,就等著陽氣充足的日子,破壞那個陣法,將那棵樹暴露在陽光下。


    可是最近幾天都是陰天,偶爾還下雪,見不到陽光,他隻能算著時辰等待時機。


    “你打算怎麽處理它?”


    老佟頭咬牙,說出的話都帶著恨意,


    “那是至陰至邪之物,當然要毀掉!”


    李勝男出於工作職責,反駁道,


    “這種珍稀異樹得報告給官方,讓他們決定要不要毀壞。”


    “什麽珍稀異樹,隻有常青樹,哪有紅得像血還常年不敗的樹,那棵樹從小到大都是用血澆灌而成的!”


    老佟頭放出一個重磅炸彈,渾濁老眼中,怒火滔天。


    雲皎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什麽,補充道,


    “要少年人的血,十幾歲的少男少女。”


    看老佟頭愈加氣憤的臉,雲皎明了,稍加推測,小河當年的死因,是否就是被抓去做了這棵樹的祭品。


    而老佟頭發現了這個陰謀,卻告狀無門,按照他對聯盟的敵意,說明他告狀的地方就是冰城聯盟,但是當年聯盟當權人選擇包庇兇手。


    雲皎快速瞄了一眼李勝男,她同樣震驚,不似作偽,看來她不知道這棵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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