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火退去,此時的天色也暗了下來,西軍紛紛鳴金收兵,退迴營內。


    陳士奇此時也難得站立在城牆之上,捂著還在出血的右臉傷口,他一臉擔憂的看向西軍大營那處處的篝火。


    “撫台大人,你沒事吧?”


    重慶知府王行儉快步跑了過來,跟隨他一起的,還有重慶府大大小小數名官員。


    他們負責看守的城門,遠沒有通遠門的情形危險的多。


    “區區小傷,不足為慮,隻是這城外的西賊,奸計頻出,今日若不是趙 參將提醒的及時,恐怕這重慶府就已經破了。”


    說著陳士奇歎了一口氣。


    “撫台大人真乃我大明官員之楷模啊,明明已經接了調令,卻仍舊願意 協助我等守城,這份恩情,我重慶府百姓沒齒難忘啊。”


    王行儉說著,恭敬的朝著陳士奇便拜了過去,陳士奇卻趕緊上前扶住了他們。


    “唉,是我對不起四川百姓在先,若不是我的疏忽,沒有聽從秦老將軍的建議設防,不然川民也不會遭此一難。”


    陳士奇愧疚的說道,他也覺得,自己似乎不適合帶兵作戰,朝廷調自己任通政使這個閑職,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行了,諸位同僚,你們繼續守城吧,我要進城去,見一見瑞王殿下。”


    陳士奇說著,朝著眾人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城中一處府邸之內,瑞王朱常浩正端正的跪坐在一座純金佛像前,虔誠的禱告著。


    不過此時的朱常浩有些緊張,兩鬢間,不時有汗珠滴落。


    “王爺,撫台大人求見。”


    屋外下人匯報道,朱常浩猛地睜開眼睛,急忙跑了出去。


    沒跑兩步,便遇到了趕來的陳士奇。


    “臣陳士奇,拜見瑞王。”


    說著,陳士奇便準備參拜,不過很快被朱常洵給拉住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陳巡撫不必如此多禮,城外的戰事如何了?”


    朱常浩趕緊詢問道。


    “幸不辱命,又守住了一天。”


    聽著陳士奇的話,朱常浩不由的心裏一鬆,不過想來也是,城外的炮聲都停了,陳士奇還能如此平靜的來麵見自己,想來也是守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將士用命,陳巡撫也功不可沒,你....咦,陳巡撫,你受傷了,來人,叫醫倌來。”


    說話間,朱常浩也注意到了陳士奇的臉上,關心的說道,陳士奇卻是揮了揮手。


    “不必了,瑞王殿下,區區小傷,與那些戰死的將士們相比,算不得什麽,殿下,上次您允諾臣的銀子,是不是可以拿出來了?”


    一聽陳士奇是來要銀子的,朱常浩瞬間就緊張了起來。


    這位大明首任瑞王,神宗皇帝朱翊鈞第五子,不喜女色,愛好佛學,不過他同所有的藩王有一個共性,那就是貪財。


    在漢中就藩十幾年裏,是想盡了千方百計增加藩地百姓們的稅收,斂得大量的財富,十六年一聽說李自成攻破了潼關,便馬不停蹄的帶著妻兒老小家產之類的逃到了重慶府。


    誰知道屁股還沒有坐熱乎,下一站都還沒想好去哪裏,西賊張獻忠又打了過來。


    重慶府中官兵不少, 足足有四萬之多,這其中有兩萬人是漢中的官兵,他們見朱常浩都跑了,也紛紛跟著跑了。


    可要讓大家夥賣力抵抗,光喊狠話可不行,還好朱常浩不傻,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經往外拿了三次銀子,共計二十餘萬兩了。


    現在又讓他拿銀子,朱常浩肉痛不已,有些不情願。


    陳士奇將朱常浩的為難的模樣,哪裏不知道他想的什麽,心裏暗暗歎息一聲,隻能耐心的解釋道。


    “王爺,錢財都乃是身外之物,若是這重慶城都不在了,您的這些財產 您覺得會事誰的?”


    果然,朱常浩一聽,立馬咬了咬牙,叫人將銀子抬了上來,陳士奇連忙拜謝,拿了銀子後,便又朝著城牆趕了迴去。


    第二日剛剛天明,西軍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他們頂著趕製好的棺材板大盾牌,又衝了過來,不過這一次西軍進攻的規模遠沒有昨日那麽密集。


    相比也是吃到了火油的苦頭。


    可城中的火油畢竟有限,在擊退了數次西軍的進攻之後,城內的火油也是用的幹幹淨淨。


    對此,陳士奇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傳令城門樓上的守軍,全部退下城去。


    昨夜,他遣人墜下城樓,看到了城牆下被鑿開的那個大口子的時候,便已經知道,這重慶城是守不住了。


    當明軍兵士們剛剛下了城牆後不久,隻聽轟隆一聲巨響似乎從城牆之內傳出來一樣,整個通遠門城門樓轟然倒塌,滾滾的塵土衝天而起。


    沒等塵土平靜,城牆的廢墟之上,便傳來巨大的喊殺之聲。


    “衝啊,殺官軍,大王有令,捉拿陳士奇者,封侯!”


    “狗日的,終於衝進來了,受死吧!”


    “又到了立功的時候了兄弟們,殺啊!”


    陳士奇異常的緊張,他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長劍,當他看見第一名西軍時,便毫不客氣的下令。


    “放!”


    隨著話音落下,一排排的火銃發出砰的響聲,白煙升起。


    而後便是一整排的弓箭手們不斷的拉弓射箭,擊殺著越過廢墟的西軍們。


    可即便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攀上城牆廢墟的西軍也越來越多,弓箭,火器已經不能夠在阻擋。


    “殺,援軍就在城外,隻用堅持到明天,援軍必定到來!”


    “想要活命,隨本撫台殺賊!”


    “殺賊!”


    陳士奇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吼,明軍兵士也是鉚足了勁的朝著西軍衝殺了過去,雙方立馬就糾纏到了一起。


    整個通遠門處,喊殺聲震天動地!


    通遠門的變故,也讓城內其他明軍紛紛來援,漢中總兵趙光遠,參將趙榮貴,李占春等都衝殺了進去,可即便如此,西軍在李定國等人的帶領下,越殺越勇,士氣旺盛。


    陳士奇等人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暗淡起來,他們知道,為國盡忠的時候到了!


    看著十幾名手持大刀的西軍朝著自己圍殺而來,陳士奇沒有一點驚慌,他仰天長嘯,猛的將利劍抵在了自己的頸上,正準備用力的時候,城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隱約之間,陳士奇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喊,明軍來了!


    陳士奇的內心裏重新燃起了一點希望來,他將長劍對準西軍,聲嘶力竭。


    “將士們,援軍到了,殺啊,援軍到了,西賊敗了,建功立業,就在此刻,隨本撫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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