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楊公子啊!”反正是見過自家真麵目的人,現在又無生意,張瞎子幹脆不裝了。眼睛一翻,恢複了正常,他拱手笑道。


    楊漢看的無語,揶揄道:“張大仙剛才不是說在下有血光之災嗎?”


    “口誤,口誤,楊公子乃有福之人,哪會有血光之災,有也是紫氣東來。”張瞎子訕笑道。


    說完,他麵向東方,麵色凝重道:“你看那東方,雲霧氤氳,張某剛才就覺得不對勁,原來應在了楊公子身上啊。看,果然有一道紫氣正東來。”


    張瞎子說的天花亂墜,楊漢卻心中一陣翻騰,他慌忙去掏手帕,卻來之不及。張瞎子剛迴頭,就被噴了個滿臉血,不由呆了。


    楊漢擦去嘴角的血,既有些尷尬又好笑的望著張瞎子。


    “張某說什麽來著,說什麽來著。”張瞎子迴過神來,胡亂用袖子擦一把臉,臉色漲的通紅,激動道:“張某說你血光之災,你看應驗了吧!”


    “你剛才還說我紫氣東來呢?”楊漢張大了嘴巴。


    “紫色被血光衝散了,還有個屁的紫氣。”張瞎子一指東方,一朵雲朵剛才還在呢,現在竟然飄走了。不會這麽邪吧?這看的楊漢狐疑不已。張瞎子麵有得色,小眼睛卻不住的瞥楊漢的衣袖。


    “好吧,張大仙你說的對。”楊漢苦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陌錢,遞給張瞎子:“就當賠你衣衫了。”說完,拉著眼眶紅紅,神色黯然的芽兒,就欲離去。


    後者忙不跌的接過,樂的合不攏嘴,一枚枚的數著。當日他看楊漢衣著精美,就猜其必是貴人。一通瞎說後,對方竟然給了錢。這讓他知道對方不差錢,也不在乎他算的真假,隻是想聽好話。這還不簡單,好話他張瞎子張口就來。


    之後就日日盼著能見到這位楊公子,可惜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次。今日倒是運氣好,又得了一百錢。


    “快,別讓他走脫了,給我抓住。”楊漢剛離開幾步遠,就聽身後傳來聲音。一群家丁仆人將張瞎子圍了起來。


    一管家模樣的人正揪著張瞎子的衣領,怒道:“你不是說我家老爺會生兒子嗎?為何生了個女兒?”


    圍觀的人哄笑,管家也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改口道:“七姨娘,我說的是七姨娘。”


    “生啦?何時生的?”張瞎子驚訝道。


    “就在剛才。”管家不由摸了摸左邊臉頰,嘴角抽搐著,就是剛才被老爺打的,說自己找的算命的不靈。


    “千金也不挺好的嗎?”張瞎子呆呆的說了一句。


    “屁,我家老爺八個千金了,就想要個帶把的。”管家一聽更怒,手上用力揪的張瞎子當真翻白眼了。


    “呀,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張瞎子大叫一聲,努力掙脫開,後退一步,指著天空道:“我當日與你怎麽說的。男數陽,女屬陰。要你家七姨娘陽日生,你非要陰日生,這如何怪的了我?”


    管家大怒,朗朗乾坤,你敢張口說瞎話。剛要發作,就發現天色馬上暗了下來,太陽被一片烏雲遮住了,不由瞪圓了眼睛。一群人也驚疑不定,麵麵相覷,真是邪了啊,剛才還是豔陽天呢,這說陰就陰啦?


    楊漢在外圍聽得撇嘴不已,這張瞎子忒不厚道,生孩子哪會分陽日陰日的,真讓人家憋到晴天生不成?他看了眼天色,不過是瞎貓撞見死耗子罷了。


    楊漢盯著太陽看了片刻,漸漸露出笑容,這張瞎子要倒黴了。


    芽兒一直情緒低落,楊漢心中苦澀,摸了摸嘴,唉,沒忍住啊!他拉了拉芽兒的手,笑道:“芽兒,想不想看人挨打?”


    芽兒抬起頭來,滿臉淚痕,不明所以。


    “咱們靠後些,別濺到一臉......別被波及了。”楊漢拉著芽兒往後麵去了些。


    “你看看,我說什麽來的。今天是陰日,生不了兒子啊......你非要生,生出女兒來也怨不得我啊!”張瞎子還在叫屈,卻猛然聽到周圍聲音大了起來,管家滿臉冷笑的望著他。他心中咯噔一下,再一看天,烏雲沒了,太陽又出來啦。


    不由訕訕一笑,眼睛一轉說道:“看來,今日天象異常啊。你要需知一天中也分陰刻與陽刻的啊,你家七姨娘定然是陰刻生的,當時太陽被烏雲遮住了。”


    “你還想騙我?”管家冷笑一聲,喝道:“我家老爺的十貫錢可不是好騙的。給我打。”


    頃刻間,張瞎子被一群仆人淹沒了。楊漢在外麵看不到場麵如何,隻聽到張瞎子鬼哭狼嚎的聲音。


    楊漢咧了咧嘴,真難聽。不一會,楊漢還聽出來些別的,這聲音還挺有韻味的,一會高,一會低,倒是將芽兒逗笑了。


    楊漢不由鬆了口氣。


    “哎呦,哎呦,痛死我了。佛祖會降罪你們的。”一群人走光了,隻剩下張瞎子蜷縮在地上,不住的叫喚著。


    楊漢牽著芽兒的手來到他前麵,笑道:“你不是張大仙嗎?應該是道家的道尊降罪他們啊!怎麽搬出佛祖了?”


    “誰說我是道家的?”張瞎子橫了眼楊漢,傲氣道:“我給人算卦,靠的是正經的《易經》,我張某乃聖人門徒。”


    “你不是張大仙嗎?”楊漢倒納悶了,指著被人扯爛的幌子說道。


    “那是你給我起的,我本來的幡號是鐵口直斷張一卦。”張瞎子哎呦了一聲,不服氣道:“我看張大仙也不錯,就給改了。”


    楊漢摸了摸鼻子,好吧,這鍋我背。


    “大仙什麽意思?”張瞎子突然不哎呦了,睜大了眼睛望著楊漢,滿臉的狐疑。


    “......”楊漢有點臉紅,他能告訴張瞎子大仙在後世就是裝神弄鬼的意思嗎?糊弄道:“仙人的意思。”


    “哦,這還差不多。”張瞎子想了想,又開始哎呦了起來。


    “起來吧,別裝了,人家隻是打你一頓出出氣,哪能真把你打壞。”楊漢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突然他愣住了,張瞎子既然是讀書人,為何會混這麽慘?就算科舉不成,給人教書,也能憑借讀書人的身份獲得尊重啊。


    如今這步田地......楊漢摸著下巴,琢磨了起來。


    “你......你想幹什麽。”張瞎子給楊漢盯的心中慌慌。


    “你說你是聖人門徒,你都讀過哪些書?”楊漢突然問道。


    “哼,四書五經無所不精。張某想當年也是去過東京的......”張瞎子自傲道,說著說著,就唏噓起來:“可惜皇宮沒去成,不然張某也能東華門唱名,跨馬遊街。”


    楊漢當真驚訝無比,這張瞎子如果說的是真的,那他就是通過了州試,並參加了省試,不過沒通過,不然再參加一次殿試,就能上三甲榜了。雖然省試沒通過,但也不可小覷,要知道宋朝識字率是要遠超各朝代的。因為宋朝人民富裕,讀得起書的人多。張瞎子口音又是福建的,福建路的州試更是競爭激烈,說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點不誇張。因為福建路在兩宋各路進士數量第一,狀元數量第二。


    不過,宋朝跟之後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不是說你考了秀才,舉人就一輩子都是了。凡是一次科舉不成的,從來再來。不存在靠著秀才舉人的功名吃一輩子的情況。這也是宋朝上升途徑比較公平,沒有阻礙的一個證明。


    要知道明朝及以後,一旦考取了秀才,舉人是不需要從頭考的,直接從下一個環節考起。一旦有功名,身份立馬轉變成趴在國家與底層民眾身上吸血的寄生蟲。


    而且宋朝讀書人考試要讀的書可要多得多,試卷取材範圍也要廣。所謂的隻考四書五經,那是宋朝之後的事。


    所以宋朝讀書人腦子不僵化,才能出蘇東坡,沈括,陸遊,辛棄疾等人物。蘇東坡不用說了,才華千古不做第二人想,與李太白比肩,治政能力那也是精通,所謂的西湖正是經蘇東坡才變得溫馴,在他之前那不是西子美景,而是沼澤泛濫;沈括那更是天文地理無所不通,有名的古代科學家;陸遊,更像是武人,一輩子念念不忘北伐;辛棄疾那更是牛人,武力蓋世,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千裏單騎歸宋。


    還有狄青,嶽飛雖是武人,但卻滿腹詩書經綸。宋朝的武人也是文人,文人也可以是將軍。


    明朝雖然也有於謙,王陽明,張居正,徐霞客,宋應星,徐光啟,但論數量及比例遠遠比不上宋朝,讀書人大多被理學禁錮了思維。明朝後麵,那就真的不能看了,全都是奴才。就一個左宗棠出色些,所謂的完人曾國藩不過是助紂為虐的劊子手。


    楊漢心思開始動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張瞎子,故意說道:“可憐你一把年紀了,還要自己出來謀生,真為你不恥你那不孝子。”


    “不孝子?”張瞎子愣住了:“我就沒兒子,哪來的不孝子?”


    “呃”無後?斷子絕孫?跟這比起來,還不如有個不孝子呢!


    雖然這麽想不怎麽厚道,但對楊漢來說,或者從利己主義的角度來看,這挺符合楊漢利益。


    原來是孤家寡人一個。楊漢琢磨片刻道:“看你也挺可憐,不如跟著我把,我給你個差事,包你吃喝不愁。”


    “哼。什麽意思?”沒想到張瞎子臉瞬間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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