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避嫌嗎？
楊鋒心中一動，但嘴上卻什麽都沒有說，迅速就把注意力放迴到了眼前的交易上。
“這個鄭老板的底細，調查過嗎？”
“調查過，他第一次向糧行借貸20萬斤糧票時，我就請周團長調查過，他在錦城有不少的產業，光是大宅就有三棟，商鋪不計其數。”
“……”
“但他真正起家卻是在滇地，在那裏他擁有煙土田上萬畝，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而且他在花城的人脈也非常的雄厚。”
“花城？煙土……”
“東家，是不是不想跟這種人有瓜葛？”
“隻要他不往三王山販運，那我就能裝作不知道，畢竟這樣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可能管的過來。”
“東家英明。”
“說說看，這個鄭老板要這麽多糧票幹嘛？”
“他主要是想購買一批設備，咱們的機床廠不是建成了嗎？鄭老板就想買一批機床迴去，好建立自己的一係列工廠。”
“……”
“鄭老板計劃在花城的土地、廠房、水電工人，我也叫人去打聽過，就在花城以南40公裏的一個小鎮上，都是真實存在的。”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麽不拿真金白銀來，反而要向糧行借貸？”
“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的資金都壓在了煙土田上，需要到明年這個時候才能迴流。”
“明年……，那他今天的煙土那？”
“隻能說運氣不好，被國府查抄了一批，又被禪國那邊扣了一批，並且鄭老板還剛剛被財政部以抗日捐的名義，壓榨了一大筆。”
“哼！”
簡單問了幾個問題，楊鋒算是對事情有了個比較清晰的了解。
接下來吳老板更是拿出很多書麵材料，一一的擺在楊鋒麵前。
等楊鋒全部看過之後，第一時間就在腦海中詢問了香肉的意見，結果香肉也毫不猶豫的告訴他，這些東西都是真的。
至少在這個瞬間，這筆交易看不出任何的毛病來。
況且6000萬斤糧票，每個月利息百分之一，一年到期全部奉還，還有大批的房產、土地作為抵押，怎麽看萬國糧行都不算吃虧。
但楊鋒心裏卻總感覺到別扭。
老和尚說的一劫，真的是影響了楊鋒的情緒和判斷。
“東家，鄭老板那邊很著急，您看……”
“他著急，咱們就更不能著急了。”
“是，不過我怕他孤注一擲，轉頭去找中央銀行，如果讓中央銀行拿到這筆業務，恐怕就要翻身了。”
“……吳老板，如果放出這筆借貸，你後麵會如何操作？”
“大概是兩塊，一塊是派人盯著鄭老板，確保他不會做什麽手腳，會拿糧票去買那些機床和設備，另一塊就是用那些金子，繼續擴大咱們的庫存，謹防萬一。”
“好吧！既然吳老板思路清晰，那我就拍板了，這筆借貸的生意，萬國糧行做了。”
“嗬嗬嗬，好好好”
看得出來，吳萬鈞是真的很高興。
楊鋒剛一鬆口，吳萬鈞的五官就要控製不住了，畢竟這筆生意順利進行的話，借著鄭老板的人脈，萬國糧行不但能鞏固錦城的業務，甚至還能正式入駐花城。
這對萬國糧行的意義可就大了，絕對可以在2-3年之內，讓糧行的業務擴大好幾倍，讓三王山的影響力從川西擴大到全川，並且進入滇地。
可是不同於狂喜的吳萬鈞，楊鋒雖說同意了，但他還保持著最低程度的警惕。
於是把趙秘書留下，詳細檢查所有的文件，並且監督整個交易過程後，楊鋒才重拾原計劃，趕到了成渝鐵路的施工現場……
“滴滴！”
“嗚嗚嗚……”
身後突然響起了汽車喇叭，嚇得楊鋒趕緊往旁邊一閃，一輛拉著鋼軌的燃木卡車就超了過去，揚起的煙塵嗆的楊鋒幾人是連連咳嗽。
“咳咳咳……”
“東家，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就是說呀，咱們還是去辦公室吧？”
三王山的建築大隊，曾經在新村建起無數車間、民宅的他們，現在又變成了鐵路建設的主力。
不過楊鋒對他們的建議卻毫無反應，終於來到土路旁的一處斜坡，從這裏就可以很輕鬆的縱覽全局。
此時此刻，在對麵的山腰位置，密密麻麻的上萬人正在施工，在十餘公裏長的作業麵上，不同的分隊正在執行不同的任務。
“轟！”
突然一聲巨響，大大小小的山石是劈裏啪啦的往下滾，揚起的煙塵足足有幾十米高，上一秒還滿是綠意的山坡，這一秒就隻能看到滾滾黃煙了。
大約在幾百米之外，一大群工人和十多輛卡車正在等待，他們都是負責處理作業麵的，等他們把大大小小的石塊清理幹淨，後續的人員才能進來。
楊鋒繼續往後看，在大約一公裏之外，另外一群工人正在挖掘，畢竟隻靠山體的強度是不夠的，他們把坑挖出來，下一道工序才能填地基，然後地基上麵才能埋枕木，枕木上麵才能夠鋪設鋼軌。
一聲不吭的從頭看到尾，楊鋒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這就弄得建築大隊的負責人十分忐忑。
好在吳秘書還算是了解楊鋒，等待幾秒就主動建議了起來。
“要不要先聽一聽他們的報告。”
“嗯”
“咳咳，報告東家，現在除了建築大隊的人員，工地上還有名勞工，平均一天可以鋪設350米鋼軌，每天消耗的錢糧總數是12萬大洋……”
負責人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堆，聽得楊鋒是直皺眉頭。
好在十幾個關鍵數字說的很清楚，楊鋒頓時就對這項宏偉的工程，有了一個十分準確的了解。
貴！
慢！
複雜！
關鍵是跟幾萬人的施工隊伍，各種材料天文數字一般的消耗相比，沿途各式各樣預料之外的麻煩才是最叫人糟心的。
時不時附近山民來鬧一下。
沿途公署的官員來占些便宜。
還有就是更加直接的，距離大老遠的朝這邊開冷槍，然後進行勒索。
對了對了，三天前工人們還順手打死了一隻老虎……
聽到這裏，楊鋒的嘴角抽搐兩下，眼中的怒氣就開始彌漫起來。
“施工的質量保持的怎麽樣？”
“迴東家，鐵路局聘請的那些專家，一個個的都在現場盯著那，發現不合格的地方，我們都是現場返工。”
“嗯，那勞工的工錢和吃食那？”
“每個月8塊大洋，每天兩斤苞穀，兩斤青菜，三天吃一次肉，每人半斤是分毫不少，勞工們一開始都不敢相信，可是現在都樂開了花，各個都說東家你是菩薩心腸，是……”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對了，施工時的傷亡怎麽樣？”
“這個……”
“嗯？”
看到楊鋒的視線瞥過來，負責人頓時就不敢再隱瞞了。
他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接著就給出了具體的數字。
“到昨天為止，死了17個，傷了兩百多人，主要是山上的落石，不過東家你放心，絕大多數都是小傷，那些實在運氣不好的，我們也按照規矩，給了30塊大洋、200斤苞穀的撫恤。”
“……”
果然，這個時代人命是不值錢的。
好像楊鋒這樣，幹活時死傷給治療、給撫恤，已經算是絕對的另類了。
不過楊鋒並不打算改變，哪怕多付出一些成本也認了，因為他知道，人心就是這麽一點一點的聚集到自己身邊的。
“這樣吧，你們雇傭一批人，用山中的老藤編一些安全帽，發給工人們使用，要求他們上工時必須戴在頭上。”
“安全帽？那是什麽東西？”
“……”
歎了口氣，楊鋒借口上廁所，直接就從香肉那兌換了兩頂，果斷的扔到了負責人手上……
聽完了負責人的報告，楊鋒還不忘到現場去看一看。
從後往前，楊鋒是一站一站的往前走，看實際的成果、聽勞工們說話、跟專家現場請教、遇到問題就直接給解決了。
特別是第二天下午，一棵大樹忽然滑落，瞬間就砸倒了幾個勞工。
可是當其他人還驚魂未定時，楊鋒已經頭一個衝上去施救了，眾人看他自己抬起數根枕木，將壓住腿的勞工拖出來，望著他的眼神就猶如在看神仙。
足足在工地上轉了三天，楊鋒已經對現場非常的熟悉了，可是與此同時，一股暗流卻在悄悄的侵襲三王山。
新村最大的集市上，大紅米鋪的小夥計正在卸下門板，他時不時的打著哈欠，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樣。
要說這糧食生意，放在全國各地都是賺錢的好買賣，尤其是在眼下中日大戰的背景下，說是一本萬利都不算誇張。
可偏偏在這工商發達的三王山，開米鋪卻賺不到什麽大錢。
隻因為三王山的農戶都非常的富足，曾經工廠、店鋪都是用糧食來結算工錢，家家戶戶都有一堆存糧，誰還會專門出來買米。
幸好萬國糧行橫空出世，推出的糧票才算是救了大紅米鋪的白老板。
不過今天，小夥計的門板還沒有全部卸下來，兩個長衫男人就走進了米鋪，順手抓起一把白米就查看了起來。
見狀白老板自然是立即湊了過去。
“兩位先生是要買米嗎？”
“沒錯。”
“那你們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大紅米鋪是整個新村最大的，保證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我們要的量大，不知老板接不接的下？”
“具體多少？”
“嗬嗬嗬，咱們還是坐下再談吧。”
“對對對，那兩位先生裏麵請……”
對方放下掌心的白米，順便露出了手上名貴的翡翠戒指，還有手腕處的手表之後，白老板的態度可就更加恭敬了。
短短一個小時後，笑容可掬的白老板親自將兩人送出米鋪，一轉身可就抑製不住的大笑了起來，笑的小夥計是滿頭霧水。
“老板你這是怎麽了？”
“哈哈哈，今天談成了一筆大買賣，晚上給你弄碗油底肉。”
“真的？”
“看你那個嘴饞的模樣，當然是真的，整整3車皮的白米和苞穀，多少年都沒遇到這樣的大買賣了。”
“三車皮？這麽多？”
“哈哈哈，知道多了吧，關鍵是訂金我都收到了……”
順手往自己腰間一拍，白老板整個人好像都年輕了幾歲，三步並作兩步就跑進了後堂。
可是白老板沒有想到，離開大紅米鋪的兩人，他們又陸陸續續的光顧了十多家店鋪，一天之內就買走了300噸糧食。
隨後幾天，類似的組合出現了好幾撥，他們在三王山和鋼城不停的掃蕩糧食，短短時間內就讓糧食價格提高了一成。
就在萬國糧行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預備好好調查一下這群人的背景來曆時，他們又迅速消失了，所有的糧食交易順利完成，沒發生什麽更多的波折，於是糧行的人員就沒有再繼續多想……
離開了成渝鐵路的施工現場，楊鋒又去困仙洞、鋼鐵廠和露天礦場都轉了一圈。
特別是新建不久的機床廠，楊鋒在這裏可是花了不少的時間和心血。
等他終於結束了機床廠之行，馬上就翻山越嶺，趕到了一直惦念的賽鋒城，沒想到楊鋒抵達的時候，正巧趕上日軍的一次進攻……
“噠噠噠、噠噠噠、叭叭叭叭叭……”
“嗖、嘭嘭……”
山林作戰，日軍的重炮運不上來，坦克、裝甲車也沒有用武之地，所以側耳聽一聽，全都是步兵輕武器在射擊，就連92式都沒有幾挺。
可是再看看賽鋒城這邊。
最前麵是一片火燒的開闊地，足足有400米寬度，接著就是鐵絲網，沒錯，就是貨真價實的鐵絲網陣。
位於鐵絲網後麵才是層層疊疊的戰壕，關鍵是在戰壕一些突出部位、關鍵部位，居然還有水泥混凝土的饅頭碉堡。
這這這，這裏真的是滇地和禪國的交界地嗎？
確定不是在歐洲戰場的某個角落？
就這誇張的戰壕體係，頂住十倍以上的敵人猛攻是不成問題，相信對麵的日軍也肯定是非常的頭痛。
況且布置在這處山口的火力，那也是當之無愧的豪華陣容。
第一道戰壕裏麵都是三八大蓋，並且還配合了少量的加蘭德，端著mp28和黃油槍的衝鋒槍手，幾乎都沒有參戰的機會。
第二道戰壕裏麵則是迫擊炮小組，60mm口徑的一直到150mm口徑的都有，可以針對不同的目標、作戰需求進行火力支援。
還有那些饅頭碉堡，裏麵布置了05口徑的勃朗寧重機槍、民24重機槍，此等火力已經遠遠甩開一般的中央軍了。
結果楊鋒站在一片土丘上，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迴頭卻問了蛤蟆一個十分疑惑的問題。
“陣地布置的沒什麽問題，但我就是奇怪，你是怎麽被拖延在這裏了？”
“旅座，我、我給你丟臉了。”
垂頭喪氣的蛤蟆迴答，旁邊跟隨的幾個軍官也是紛紛耷拉了腦袋。
“丟臉的賬，以後再跟你算，現在先迴答我的問題。”
“是，日軍和土王的部隊，多次進攻無果後，他們就采取了無賴的騷擾戰術，派出小股部隊來開幾槍就跑，弄得我們無法後撤，隻能被拖在了這裏。”
“那你就這麽老實？沒想點其他的法子？”
“想了，我發起過兩次進攻，想要徹底解決問題，結果、結果……”
“別吞吞吐吐的。”
“是，結果日軍不跟我們正麵對抗，反而是散開襲擊我們的輜重，這裏距離土王的根據地太遠了，難以將敵人的出發陣地根除。”
“除了進攻之外，你還有別的主意嗎？”
“我、我還聯係蜂巢，派出無人機對敵人實施斬首攻擊，不過卻沒見什麽效果。”
“不是斬首不見效果，而是你斬的太輕了，沒有傷及他們的根本。”
一針見血的點評之後，黑著臉的楊鋒注意到，戰場上的槍聲消失了。
大概一個中隊的敵人，進攻了7-8分鍾，留下4-50具屍體後，真的就跑了，絲毫都沒有戀戰的意思。
遠處那茂盛的森林、層層疊疊的群山，都是最好的隱匿場所，日軍和土王勾結在一起，也難怪蛤蟆贏不了這場捉迷藏。
“走，到陣地上去看一看。”
“是”
楊鋒下了土丘，帶著蛤蟆他們就直接來到了前沿。
在剛剛的進攻中，保安團隻有兩個弟兄被子彈擦傷，消耗的彈藥也不值一提，就是日軍這沒完沒了的方式叫人厭惡。
不過楊鋒畢竟不是普通人，他很快就找到一個亮點，安慰起蛤蟆他們這些軍官來。
“這麽打下去，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能讓新兵迅速熟悉戰鬥，可以把他們的射擊和陣地戰鍛煉起來。”
“旅座，我立刻迴去製定新的進攻計劃。”
“不要老想著進攻，防守作戰也能玩出很多花樣的，我教給你的那些戰例你都忘光了，實在不行就迴去翻三十六計。”
“是”
又教訓了蛤蟆一頓，楊鋒卻幹脆一屁股坐到戰壕的彈藥箱上，跟周圍的保安團弟兄們聊了起來。
叫什麽名字？
當兵多久了？
家裏還有什麽人？
你們這長官靠不靠譜呀？
不過半個小時，楊鋒就掌握了大把的信息。
曾經的擔憂沒有錯，駝隊貿易停止後，賽鋒城的經濟很快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並不是大巫醫不夠努力，也不是三王山給賽鋒城的支援太少，僅僅是因為建城時間太短，湧入的居民太多，農田數量不夠，經濟循環還沒有建立起來。
眼下的實情就是賽鋒城內憂外患。
一邊要應付日軍的進攻。
一邊還要應付內部的貧困與逃亡。
聚集在賽鋒城的居民，幾乎全部都是從禪國撤出來的僑民和難民，坦白講他們的忠誠度並不算高，之前駝隊貿易興盛，他們還能安居樂業，可現在吃喝都成問題，不少人就開始往別的地方流動。
但大巫醫和蛤蟆都明白一個道理。
沒有人口就不可能有城市。
沒有城市就更不可能擋住日軍的侵襲。
所以在堅守陣地之外，保安團的任務又多了一個，那就是控製賽鋒城的居民，這也是蛤蟆一直無法抽身的重要原因。
幸好楊鋒來了，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想到了一個法子，不過他卻不想直白的講出來，他要誘導蛤蟆，讓他跨出這關鍵的一步，徹徹底底的讓他開竅……
“窸窸窣窣……”
天黑了，各式各樣的小蟲子可不管人類之間的廝殺，它們就在那盡情的鳴叫。
楊鋒從陣地下來，抵達了賽鋒城外蛤蟆的指揮所。
當楊鋒好奇的左右打量時，蛤蟆已經張羅起了晚餐。
“這次就不要上罐頭了，旅座肯定早就吃夠了，去周圍農戶那弄點雞蛋、青菜，最好是能弄到點野味，這些糧票應該足夠了……”
蛤蟆在交代自己的勤務兵，平時在保安團弟兄們前很有威嚴的他，在楊鋒麵前就瞬間恢複了自己副官的角色。
很快勤務兵領命而去，結果蛤蟆一迴頭，手裏拎著一瓶酒，楊鋒已經笑著朝他招手了。
男人嘛！
真想喝酒的話，有沒有菜並不重要。
等蛤蟆驅散了衛兵，跟楊鋒坐下來，一杯白幹下肚，明顯就能看到他的肩膀都鬆弛了下來，領口的紐扣也全部解開了。
不用問了，這段時間蛤蟆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剛才又被楊鋒訓斥了一番，再不鬆弛鬆弛，搞不好都要抑鬱了。
“旅座，我叫你失望了，我不配做你的弟子。”
“怎麽？這就慫了？”
“……”
“如果這麽點挫折你就慫了，那還真不配做我的大弟子。”
“……”
“寶山縣城，我們整個營死剩三個人，後來滬上的五行倉庫，我都被日本人趕了出來，再接著是金陵城……，可以說我楊鋒這一路都是敗過來的，就這1-2年才跟日本人打了個平手。”
“……”
“所以說仗打的不好，那就去學、去練、去想，我認為你能成，所以才教你的。”
“旅座，你說現在這個情況，除了進攻還能有什麽好辦法？”
“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出來，現在咱們就一件事，喝酒……”
說著楊鋒又給蛤蟆倒了半杯，可蛤蟆卻一口就灌進了自己的肚子……
一個小時之後，幾個小菜擺到了楊鋒他們麵前。
可是蛤蟆剛把筷子遞給楊鋒，指揮所外麵就傳來了一聲大叫。
“報告，巡邏隊抓到兩個家夥，帶著幾斤煙土，想要偷偷穿過咱們的防線。”
“斃了。”
“是”
“慢著……”
心情不佳的蛤蟆直接下令。
可楊鋒卻果斷的阻止起來。
當蛤蟆疑惑的盯著楊鋒，楊鋒卻高深莫測的說道。
“看看去，說不定就會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一轉眼，在指揮所旁邊的樹林中，楊鋒他們就看到了衛兵口中的奸細，兩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被捆的跟粽子一般，看到蛤蟆就開始拚命的磕頭。
“長官饒命，長官饒命呀！”
“私販煙土是死罪，知道嗎？”
“我們、我們就是混口飯吃。”
“可你們往禪國販運，那裏現在是日本人的地盤，那你們這就叫資敵了。”
“我們不懂這些，我們、我們就是想賺點小錢……”
“咚、咚、咚……”
額頭磕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令所有人都沉默了起來。
看這兩人的衣著和樣貌，破舊、枯黃，顯然就是苦苦掙紮的那種底層人，他們天天隻求吃飽肚子，壓根就不會去想什麽國家和民族。
剛剛蛤蟆還能無情的下令，直接崩了他們，可是現在見了麵、說了話，再要殺他們就不得不硬起心腸了。
然而就在蛤蟆準備擺手時，楊鋒卻湊過來提醒了幾個字。
“他們兩個，不光會把煙土帶到禪國，也會把咱們的消息，帶給日本人。”
“旅座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麽意思，但是你卻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利用他們的嘴巴，如何來為自己效力。”
“為我效力……”
蛤蟆重複了一句，接著看看楊鋒鼓勵的眼神，突然就嘴角一翹的笑了起來。
緊接著保安團的弟兄們就忽然忙碌了起來。
一隊人馬接到命令，收拾裝備和行囊，立刻就向賽鋒城方向撤退，關鍵是他們的行動，全都被樹林中的兩個家夥看到了。
迴過頭蛤蟆和楊鋒都沒有再出現，換成一個下士過去，沒收了兩人的煙土，接著還把他們死死的捆在了樹上，說什麽天亮再收拾他們。
這麽一來沒等到天亮，兩個家夥就逃了，一路順順利利的抄小路，穿過了保安團的防線，進入了禪國境內。
關鍵是接下來幾天，蛤蟆一直在命令部下做類似的事情。
先從陣地上撤下來，然後帶著超重迫離開，甚至連賽鋒城內的巡邏都不管了，氣的大巫醫直接找上了門。
但所有人都沒有猜到的是，麵無表情的蛤蟆，居然跟大巫醫吵了一架，迅速令雙方的關係降低到了冰點。
兩天之後，也不曉得是因為什麽瑣事，三王山保安團和賽鋒城衛隊的人馬，居然在晚飯時打了一架。
轉過頭第二天，保安團那一萬多人馬就徹徹底底的離開了賽鋒城前線……
賽鋒城這邊的種種動向，日軍一直在密切關注。
楊鋒猜的不錯，那些經常往返兩地的煙土販子，實際上就是在充當日軍的眼線，他們拿到的賞金一點都不比煙土利潤少。
所以三王山不堪重負，保安團正在撤離的消息，日軍那邊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隨後幾天，日本人一方麵是核實這個消息，另一方麵也是在進行準備，終於在一個霧氣蒙蒙的清晨，他們朝著山口陣地發動了奇襲。
“嗖、嘭嘭嘭嘭嘭……”
“牙急給給……”
5分鍾的炮火急襲，日軍秘密調集的4-50門迫擊炮，也把數噸彈藥都砸到了陣地上。
隨即一些穿著破衣爛衫、舉著老舊步槍的土王部隊，上千人是一股腦的殺了過來，但是卻被陣地上的火力給壓的是動彈不得。
關鍵時刻日軍也加入了戰鬥，直接一個大隊，還狡猾的從兩翼突破，終於是跨過鐵絲網，衝到了戰壕跟前，於是無奈的賽鋒城部隊開始後撤了。
楊鋒心中一動，但嘴上卻什麽都沒有說，迅速就把注意力放迴到了眼前的交易上。
“這個鄭老板的底細，調查過嗎？”
“調查過，他第一次向糧行借貸20萬斤糧票時，我就請周團長調查過，他在錦城有不少的產業，光是大宅就有三棟，商鋪不計其數。”
“……”
“但他真正起家卻是在滇地，在那裏他擁有煙土田上萬畝，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而且他在花城的人脈也非常的雄厚。”
“花城？煙土……”
“東家，是不是不想跟這種人有瓜葛？”
“隻要他不往三王山販運，那我就能裝作不知道，畢竟這樣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可能管的過來。”
“東家英明。”
“說說看，這個鄭老板要這麽多糧票幹嘛？”
“他主要是想購買一批設備，咱們的機床廠不是建成了嗎？鄭老板就想買一批機床迴去，好建立自己的一係列工廠。”
“……”
“鄭老板計劃在花城的土地、廠房、水電工人，我也叫人去打聽過，就在花城以南40公裏的一個小鎮上，都是真實存在的。”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麽不拿真金白銀來，反而要向糧行借貸？”
“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的資金都壓在了煙土田上，需要到明年這個時候才能迴流。”
“明年……，那他今天的煙土那？”
“隻能說運氣不好，被國府查抄了一批，又被禪國那邊扣了一批，並且鄭老板還剛剛被財政部以抗日捐的名義，壓榨了一大筆。”
“哼！”
簡單問了幾個問題，楊鋒算是對事情有了個比較清晰的了解。
接下來吳老板更是拿出很多書麵材料，一一的擺在楊鋒麵前。
等楊鋒全部看過之後，第一時間就在腦海中詢問了香肉的意見，結果香肉也毫不猶豫的告訴他，這些東西都是真的。
至少在這個瞬間，這筆交易看不出任何的毛病來。
況且6000萬斤糧票，每個月利息百分之一，一年到期全部奉還，還有大批的房產、土地作為抵押，怎麽看萬國糧行都不算吃虧。
但楊鋒心裏卻總感覺到別扭。
老和尚說的一劫，真的是影響了楊鋒的情緒和判斷。
“東家，鄭老板那邊很著急，您看……”
“他著急，咱們就更不能著急了。”
“是，不過我怕他孤注一擲，轉頭去找中央銀行，如果讓中央銀行拿到這筆業務，恐怕就要翻身了。”
“……吳老板，如果放出這筆借貸，你後麵會如何操作？”
“大概是兩塊，一塊是派人盯著鄭老板，確保他不會做什麽手腳，會拿糧票去買那些機床和設備，另一塊就是用那些金子，繼續擴大咱們的庫存，謹防萬一。”
“好吧！既然吳老板思路清晰，那我就拍板了，這筆借貸的生意，萬國糧行做了。”
“嗬嗬嗬，好好好”
看得出來，吳萬鈞是真的很高興。
楊鋒剛一鬆口，吳萬鈞的五官就要控製不住了，畢竟這筆生意順利進行的話，借著鄭老板的人脈，萬國糧行不但能鞏固錦城的業務，甚至還能正式入駐花城。
這對萬國糧行的意義可就大了，絕對可以在2-3年之內，讓糧行的業務擴大好幾倍，讓三王山的影響力從川西擴大到全川，並且進入滇地。
可是不同於狂喜的吳萬鈞，楊鋒雖說同意了，但他還保持著最低程度的警惕。
於是把趙秘書留下，詳細檢查所有的文件，並且監督整個交易過程後，楊鋒才重拾原計劃，趕到了成渝鐵路的施工現場……
“滴滴！”
“嗚嗚嗚……”
身後突然響起了汽車喇叭，嚇得楊鋒趕緊往旁邊一閃，一輛拉著鋼軌的燃木卡車就超了過去，揚起的煙塵嗆的楊鋒幾人是連連咳嗽。
“咳咳咳……”
“東家，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就是說呀，咱們還是去辦公室吧？”
三王山的建築大隊，曾經在新村建起無數車間、民宅的他們，現在又變成了鐵路建設的主力。
不過楊鋒對他們的建議卻毫無反應，終於來到土路旁的一處斜坡，從這裏就可以很輕鬆的縱覽全局。
此時此刻，在對麵的山腰位置，密密麻麻的上萬人正在施工，在十餘公裏長的作業麵上，不同的分隊正在執行不同的任務。
“轟！”
突然一聲巨響，大大小小的山石是劈裏啪啦的往下滾，揚起的煙塵足足有幾十米高，上一秒還滿是綠意的山坡，這一秒就隻能看到滾滾黃煙了。
大約在幾百米之外，一大群工人和十多輛卡車正在等待，他們都是負責處理作業麵的，等他們把大大小小的石塊清理幹淨，後續的人員才能進來。
楊鋒繼續往後看，在大約一公裏之外，另外一群工人正在挖掘，畢竟隻靠山體的強度是不夠的，他們把坑挖出來，下一道工序才能填地基，然後地基上麵才能埋枕木，枕木上麵才能夠鋪設鋼軌。
一聲不吭的從頭看到尾，楊鋒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這就弄得建築大隊的負責人十分忐忑。
好在吳秘書還算是了解楊鋒，等待幾秒就主動建議了起來。
“要不要先聽一聽他們的報告。”
“嗯”
“咳咳，報告東家，現在除了建築大隊的人員，工地上還有名勞工，平均一天可以鋪設350米鋼軌，每天消耗的錢糧總數是12萬大洋……”
負責人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堆，聽得楊鋒是直皺眉頭。
好在十幾個關鍵數字說的很清楚，楊鋒頓時就對這項宏偉的工程，有了一個十分準確的了解。
貴！
慢！
複雜！
關鍵是跟幾萬人的施工隊伍，各種材料天文數字一般的消耗相比，沿途各式各樣預料之外的麻煩才是最叫人糟心的。
時不時附近山民來鬧一下。
沿途公署的官員來占些便宜。
還有就是更加直接的，距離大老遠的朝這邊開冷槍，然後進行勒索。
對了對了，三天前工人們還順手打死了一隻老虎……
聽到這裏，楊鋒的嘴角抽搐兩下，眼中的怒氣就開始彌漫起來。
“施工的質量保持的怎麽樣？”
“迴東家，鐵路局聘請的那些專家，一個個的都在現場盯著那，發現不合格的地方，我們都是現場返工。”
“嗯，那勞工的工錢和吃食那？”
“每個月8塊大洋，每天兩斤苞穀，兩斤青菜，三天吃一次肉，每人半斤是分毫不少，勞工們一開始都不敢相信，可是現在都樂開了花，各個都說東家你是菩薩心腸，是……”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對了，施工時的傷亡怎麽樣？”
“這個……”
“嗯？”
看到楊鋒的視線瞥過來，負責人頓時就不敢再隱瞞了。
他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接著就給出了具體的數字。
“到昨天為止，死了17個，傷了兩百多人，主要是山上的落石，不過東家你放心，絕大多數都是小傷，那些實在運氣不好的，我們也按照規矩，給了30塊大洋、200斤苞穀的撫恤。”
“……”
果然，這個時代人命是不值錢的。
好像楊鋒這樣，幹活時死傷給治療、給撫恤，已經算是絕對的另類了。
不過楊鋒並不打算改變，哪怕多付出一些成本也認了，因為他知道，人心就是這麽一點一點的聚集到自己身邊的。
“這樣吧，你們雇傭一批人，用山中的老藤編一些安全帽，發給工人們使用，要求他們上工時必須戴在頭上。”
“安全帽？那是什麽東西？”
“……”
歎了口氣，楊鋒借口上廁所，直接就從香肉那兌換了兩頂，果斷的扔到了負責人手上……
聽完了負責人的報告，楊鋒還不忘到現場去看一看。
從後往前，楊鋒是一站一站的往前走，看實際的成果、聽勞工們說話、跟專家現場請教、遇到問題就直接給解決了。
特別是第二天下午，一棵大樹忽然滑落，瞬間就砸倒了幾個勞工。
可是當其他人還驚魂未定時，楊鋒已經頭一個衝上去施救了，眾人看他自己抬起數根枕木，將壓住腿的勞工拖出來，望著他的眼神就猶如在看神仙。
足足在工地上轉了三天，楊鋒已經對現場非常的熟悉了，可是與此同時，一股暗流卻在悄悄的侵襲三王山。
新村最大的集市上，大紅米鋪的小夥計正在卸下門板，他時不時的打著哈欠，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樣。
要說這糧食生意，放在全國各地都是賺錢的好買賣，尤其是在眼下中日大戰的背景下，說是一本萬利都不算誇張。
可偏偏在這工商發達的三王山，開米鋪卻賺不到什麽大錢。
隻因為三王山的農戶都非常的富足，曾經工廠、店鋪都是用糧食來結算工錢，家家戶戶都有一堆存糧，誰還會專門出來買米。
幸好萬國糧行橫空出世，推出的糧票才算是救了大紅米鋪的白老板。
不過今天，小夥計的門板還沒有全部卸下來，兩個長衫男人就走進了米鋪，順手抓起一把白米就查看了起來。
見狀白老板自然是立即湊了過去。
“兩位先生是要買米嗎？”
“沒錯。”
“那你們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大紅米鋪是整個新村最大的，保證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我們要的量大，不知老板接不接的下？”
“具體多少？”
“嗬嗬嗬，咱們還是坐下再談吧。”
“對對對，那兩位先生裏麵請……”
對方放下掌心的白米，順便露出了手上名貴的翡翠戒指，還有手腕處的手表之後，白老板的態度可就更加恭敬了。
短短一個小時後，笑容可掬的白老板親自將兩人送出米鋪，一轉身可就抑製不住的大笑了起來，笑的小夥計是滿頭霧水。
“老板你這是怎麽了？”
“哈哈哈，今天談成了一筆大買賣，晚上給你弄碗油底肉。”
“真的？”
“看你那個嘴饞的模樣，當然是真的，整整3車皮的白米和苞穀，多少年都沒遇到這樣的大買賣了。”
“三車皮？這麽多？”
“哈哈哈，知道多了吧，關鍵是訂金我都收到了……”
順手往自己腰間一拍，白老板整個人好像都年輕了幾歲，三步並作兩步就跑進了後堂。
可是白老板沒有想到，離開大紅米鋪的兩人，他們又陸陸續續的光顧了十多家店鋪，一天之內就買走了300噸糧食。
隨後幾天，類似的組合出現了好幾撥，他們在三王山和鋼城不停的掃蕩糧食，短短時間內就讓糧食價格提高了一成。
就在萬國糧行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預備好好調查一下這群人的背景來曆時，他們又迅速消失了，所有的糧食交易順利完成，沒發生什麽更多的波折，於是糧行的人員就沒有再繼續多想……
離開了成渝鐵路的施工現場，楊鋒又去困仙洞、鋼鐵廠和露天礦場都轉了一圈。
特別是新建不久的機床廠，楊鋒在這裏可是花了不少的時間和心血。
等他終於結束了機床廠之行，馬上就翻山越嶺，趕到了一直惦念的賽鋒城，沒想到楊鋒抵達的時候，正巧趕上日軍的一次進攻……
“噠噠噠、噠噠噠、叭叭叭叭叭……”
“嗖、嘭嘭……”
山林作戰，日軍的重炮運不上來，坦克、裝甲車也沒有用武之地，所以側耳聽一聽，全都是步兵輕武器在射擊，就連92式都沒有幾挺。
可是再看看賽鋒城這邊。
最前麵是一片火燒的開闊地，足足有400米寬度，接著就是鐵絲網，沒錯，就是貨真價實的鐵絲網陣。
位於鐵絲網後麵才是層層疊疊的戰壕，關鍵是在戰壕一些突出部位、關鍵部位，居然還有水泥混凝土的饅頭碉堡。
這這這，這裏真的是滇地和禪國的交界地嗎？
確定不是在歐洲戰場的某個角落？
就這誇張的戰壕體係，頂住十倍以上的敵人猛攻是不成問題，相信對麵的日軍也肯定是非常的頭痛。
況且布置在這處山口的火力，那也是當之無愧的豪華陣容。
第一道戰壕裏麵都是三八大蓋，並且還配合了少量的加蘭德，端著mp28和黃油槍的衝鋒槍手，幾乎都沒有參戰的機會。
第二道戰壕裏麵則是迫擊炮小組，60mm口徑的一直到150mm口徑的都有，可以針對不同的目標、作戰需求進行火力支援。
還有那些饅頭碉堡，裏麵布置了05口徑的勃朗寧重機槍、民24重機槍，此等火力已經遠遠甩開一般的中央軍了。
結果楊鋒站在一片土丘上，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迴頭卻問了蛤蟆一個十分疑惑的問題。
“陣地布置的沒什麽問題，但我就是奇怪，你是怎麽被拖延在這裏了？”
“旅座，我、我給你丟臉了。”
垂頭喪氣的蛤蟆迴答，旁邊跟隨的幾個軍官也是紛紛耷拉了腦袋。
“丟臉的賬，以後再跟你算，現在先迴答我的問題。”
“是，日軍和土王的部隊，多次進攻無果後，他們就采取了無賴的騷擾戰術，派出小股部隊來開幾槍就跑，弄得我們無法後撤，隻能被拖在了這裏。”
“那你就這麽老實？沒想點其他的法子？”
“想了，我發起過兩次進攻，想要徹底解決問題，結果、結果……”
“別吞吞吐吐的。”
“是，結果日軍不跟我們正麵對抗，反而是散開襲擊我們的輜重，這裏距離土王的根據地太遠了，難以將敵人的出發陣地根除。”
“除了進攻之外，你還有別的主意嗎？”
“我、我還聯係蜂巢，派出無人機對敵人實施斬首攻擊，不過卻沒見什麽效果。”
“不是斬首不見效果，而是你斬的太輕了，沒有傷及他們的根本。”
一針見血的點評之後，黑著臉的楊鋒注意到，戰場上的槍聲消失了。
大概一個中隊的敵人，進攻了7-8分鍾，留下4-50具屍體後，真的就跑了，絲毫都沒有戀戰的意思。
遠處那茂盛的森林、層層疊疊的群山，都是最好的隱匿場所，日軍和土王勾結在一起，也難怪蛤蟆贏不了這場捉迷藏。
“走，到陣地上去看一看。”
“是”
楊鋒下了土丘，帶著蛤蟆他們就直接來到了前沿。
在剛剛的進攻中，保安團隻有兩個弟兄被子彈擦傷，消耗的彈藥也不值一提，就是日軍這沒完沒了的方式叫人厭惡。
不過楊鋒畢竟不是普通人，他很快就找到一個亮點，安慰起蛤蟆他們這些軍官來。
“這麽打下去，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能讓新兵迅速熟悉戰鬥，可以把他們的射擊和陣地戰鍛煉起來。”
“旅座，我立刻迴去製定新的進攻計劃。”
“不要老想著進攻，防守作戰也能玩出很多花樣的，我教給你的那些戰例你都忘光了，實在不行就迴去翻三十六計。”
“是”
又教訓了蛤蟆一頓，楊鋒卻幹脆一屁股坐到戰壕的彈藥箱上，跟周圍的保安團弟兄們聊了起來。
叫什麽名字？
當兵多久了？
家裏還有什麽人？
你們這長官靠不靠譜呀？
不過半個小時，楊鋒就掌握了大把的信息。
曾經的擔憂沒有錯，駝隊貿易停止後，賽鋒城的經濟很快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並不是大巫醫不夠努力，也不是三王山給賽鋒城的支援太少，僅僅是因為建城時間太短，湧入的居民太多，農田數量不夠，經濟循環還沒有建立起來。
眼下的實情就是賽鋒城內憂外患。
一邊要應付日軍的進攻。
一邊還要應付內部的貧困與逃亡。
聚集在賽鋒城的居民，幾乎全部都是從禪國撤出來的僑民和難民，坦白講他們的忠誠度並不算高，之前駝隊貿易興盛，他們還能安居樂業，可現在吃喝都成問題，不少人就開始往別的地方流動。
但大巫醫和蛤蟆都明白一個道理。
沒有人口就不可能有城市。
沒有城市就更不可能擋住日軍的侵襲。
所以在堅守陣地之外，保安團的任務又多了一個，那就是控製賽鋒城的居民，這也是蛤蟆一直無法抽身的重要原因。
幸好楊鋒來了，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想到了一個法子，不過他卻不想直白的講出來，他要誘導蛤蟆，讓他跨出這關鍵的一步，徹徹底底的讓他開竅……
“窸窸窣窣……”
天黑了，各式各樣的小蟲子可不管人類之間的廝殺，它們就在那盡情的鳴叫。
楊鋒從陣地下來，抵達了賽鋒城外蛤蟆的指揮所。
當楊鋒好奇的左右打量時，蛤蟆已經張羅起了晚餐。
“這次就不要上罐頭了，旅座肯定早就吃夠了，去周圍農戶那弄點雞蛋、青菜，最好是能弄到點野味，這些糧票應該足夠了……”
蛤蟆在交代自己的勤務兵，平時在保安團弟兄們前很有威嚴的他，在楊鋒麵前就瞬間恢複了自己副官的角色。
很快勤務兵領命而去，結果蛤蟆一迴頭，手裏拎著一瓶酒，楊鋒已經笑著朝他招手了。
男人嘛！
真想喝酒的話，有沒有菜並不重要。
等蛤蟆驅散了衛兵，跟楊鋒坐下來，一杯白幹下肚，明顯就能看到他的肩膀都鬆弛了下來，領口的紐扣也全部解開了。
不用問了，這段時間蛤蟆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剛才又被楊鋒訓斥了一番，再不鬆弛鬆弛，搞不好都要抑鬱了。
“旅座，我叫你失望了，我不配做你的弟子。”
“怎麽？這就慫了？”
“……”
“如果這麽點挫折你就慫了，那還真不配做我的大弟子。”
“……”
“寶山縣城，我們整個營死剩三個人，後來滬上的五行倉庫，我都被日本人趕了出來，再接著是金陵城……，可以說我楊鋒這一路都是敗過來的，就這1-2年才跟日本人打了個平手。”
“……”
“所以說仗打的不好，那就去學、去練、去想，我認為你能成，所以才教你的。”
“旅座，你說現在這個情況，除了進攻還能有什麽好辦法？”
“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出來，現在咱們就一件事，喝酒……”
說著楊鋒又給蛤蟆倒了半杯，可蛤蟆卻一口就灌進了自己的肚子……
一個小時之後，幾個小菜擺到了楊鋒他們麵前。
可是蛤蟆剛把筷子遞給楊鋒，指揮所外麵就傳來了一聲大叫。
“報告，巡邏隊抓到兩個家夥，帶著幾斤煙土，想要偷偷穿過咱們的防線。”
“斃了。”
“是”
“慢著……”
心情不佳的蛤蟆直接下令。
可楊鋒卻果斷的阻止起來。
當蛤蟆疑惑的盯著楊鋒，楊鋒卻高深莫測的說道。
“看看去，說不定就會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一轉眼，在指揮所旁邊的樹林中，楊鋒他們就看到了衛兵口中的奸細，兩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被捆的跟粽子一般，看到蛤蟆就開始拚命的磕頭。
“長官饒命，長官饒命呀！”
“私販煙土是死罪，知道嗎？”
“我們、我們就是混口飯吃。”
“可你們往禪國販運，那裏現在是日本人的地盤，那你們這就叫資敵了。”
“我們不懂這些，我們、我們就是想賺點小錢……”
“咚、咚、咚……”
額頭磕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令所有人都沉默了起來。
看這兩人的衣著和樣貌，破舊、枯黃，顯然就是苦苦掙紮的那種底層人，他們天天隻求吃飽肚子，壓根就不會去想什麽國家和民族。
剛剛蛤蟆還能無情的下令，直接崩了他們，可是現在見了麵、說了話，再要殺他們就不得不硬起心腸了。
然而就在蛤蟆準備擺手時，楊鋒卻湊過來提醒了幾個字。
“他們兩個，不光會把煙土帶到禪國，也會把咱們的消息，帶給日本人。”
“旅座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麽意思，但是你卻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利用他們的嘴巴，如何來為自己效力。”
“為我效力……”
蛤蟆重複了一句，接著看看楊鋒鼓勵的眼神，突然就嘴角一翹的笑了起來。
緊接著保安團的弟兄們就忽然忙碌了起來。
一隊人馬接到命令，收拾裝備和行囊，立刻就向賽鋒城方向撤退，關鍵是他們的行動，全都被樹林中的兩個家夥看到了。
迴過頭蛤蟆和楊鋒都沒有再出現，換成一個下士過去，沒收了兩人的煙土，接著還把他們死死的捆在了樹上，說什麽天亮再收拾他們。
這麽一來沒等到天亮，兩個家夥就逃了，一路順順利利的抄小路，穿過了保安團的防線，進入了禪國境內。
關鍵是接下來幾天，蛤蟆一直在命令部下做類似的事情。
先從陣地上撤下來，然後帶著超重迫離開，甚至連賽鋒城內的巡邏都不管了，氣的大巫醫直接找上了門。
但所有人都沒有猜到的是，麵無表情的蛤蟆，居然跟大巫醫吵了一架，迅速令雙方的關係降低到了冰點。
兩天之後，也不曉得是因為什麽瑣事，三王山保安團和賽鋒城衛隊的人馬，居然在晚飯時打了一架。
轉過頭第二天，保安團那一萬多人馬就徹徹底底的離開了賽鋒城前線……
賽鋒城這邊的種種動向，日軍一直在密切關注。
楊鋒猜的不錯，那些經常往返兩地的煙土販子，實際上就是在充當日軍的眼線，他們拿到的賞金一點都不比煙土利潤少。
所以三王山不堪重負，保安團正在撤離的消息，日軍那邊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隨後幾天，日本人一方麵是核實這個消息，另一方麵也是在進行準備，終於在一個霧氣蒙蒙的清晨，他們朝著山口陣地發動了奇襲。
“嗖、嘭嘭嘭嘭嘭……”
“牙急給給……”
5分鍾的炮火急襲，日軍秘密調集的4-50門迫擊炮，也把數噸彈藥都砸到了陣地上。
隨即一些穿著破衣爛衫、舉著老舊步槍的土王部隊，上千人是一股腦的殺了過來，但是卻被陣地上的火力給壓的是動彈不得。
關鍵時刻日軍也加入了戰鬥，直接一個大隊，還狡猾的從兩翼突破，終於是跨過鐵絲網，衝到了戰壕跟前，於是無奈的賽鋒城部隊開始後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