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國的宮殿正在建造,正陽門也已經完工。太興二年冬天,石勒端坐在大殿之上,正在傾聽文武大臣的朝議。一些在外地的文武大臣,包括跟隨石勒南征北討的“十八騎”,很多都被召迴來到襄國。右長史張賓站起來說道:“主公容稟,劉曜已經在長安稱帝繼承漢趙大統,希望主公審時度勢,立即稱帝為盼!”


    石勒的“十八騎”王陽、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鷹、桃豹、逯明、郭敖、劉征、劉寶、張噎仆、唿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站在大殿最前麵,看著石勒。


    張賓說著,把左長史張敬,左司馬張屈六,右司馬程遐,還有張賓自己等一百二十九人的簽名,聯名勸石勒稱皇帝尊號的勸進上疏遞了上去。石勒不怎麽識字,所以看了看勸進書,就讓身邊的中常侍嚴震來讀這份上疏。嚴震大聲讀道:


    “我等聽說有不凡氣度的人,必定會有不凡的功業;有不凡功業之人,必定會有不凡的事業。三代衰敗之際,五伯相繼興起。平息戰亂,挽救時局,功績勝過前王。殿下是天生聖哲之人,順應時運,縱橫天下,驅除邪惡,成就大業。普天之下,率土之濱,都可在困境中得到解救。好的預兆不斷出現,日月相繼,繼往開來,黎民百姓都希望明公離開劉氏。擁護和支持明公的占十分之九,臣等義無反顧。現在天下太平,星辰和諧,遠及大海,天人仰慕,明公確實應該築祭壇,立即登上皇帝之位,讓我等臣子沐浴和享受一點皇恩。明公登基後,依照劉備在蜀、魏王在鄴的例子,以河內、魏、汲、頓丘、平原、清河、巨鹿、常山、中山、長樂、樂平十一郡,以及前趙國、廣平、陽平、章武、渤海、河間、上黨、定襄、範陽、漁陽、武邑、燕國、樂陵十三郡,共二十四郡,二十九萬戶建立趙國。封地內依舊改為內史,以《禹貢》、魏武收複冀州之境為準則,南至盟津,西到龍門,東至黃河,北到邊境地帶。任命大單於鎮守、撫慰百蠻。撤除並、朔、司三州,都設置部司進行監察。希望明公敬重天命,以應群臣之望!”


    石勒說道:“眾位愛卿跟隨孤征戰多年,大家的心意,孤豈能不知!但孤總以為來日方長,現在稱帝還不到時候。”


    張賓、石虎等群臣反複勸說,無奈石勒堅決推辭。石勒麵向西推讓了五次,又麵向南推讓了四次。文武百官一次次跪倒磕頭堅決請求,石勒才答應下來。石勒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樣吧,孤先稱大將軍、大單於、領冀州牧、趙王,待日後再稱帝!”


    “主上應該稱大趙天王!和皇帝差不多!”張敬說道。石勒看了看張敬,笑著說道:“眾位愛卿急迫的心情,孤心知肚明。雖然現在我們可以在宮殿裏議論朝政,雖然建好了正陽門。但當初孤委派參軍晁讚建正陽門,建好以後沒幾天竟然崩壞了。孤一怒之下,命人把晁讚殺了。現在想起來追悔莫及啊!雖然事後賜給晁讚家人棺木、服飾,予以厚葬,還追贈晁讚為大鴻臚。但人死不能複生,孤每每想起這件事,心裏都非常自責、難過啊!”


    “趙王,右侯追隨您多年,一直在您身邊出謀劃策,應該加封。”石虎出班說道。很多大臣隨後跟進說道:“請加封右侯!”


    “右侯聽封!”石勒說道。石勒幾乎不叫張賓的名字,一聽是叫自己的職位,張賓趕緊跪倒施禮:“臣張賓在!”


    “我大趙國初立,朝堂千頭萬緒,國家事務繁雜。加封右侯張賓為大執法,掌管朝政,監督朝臣。”石勒說道。


    “臣謝主隆恩!”張賓跪倒施禮說道。


    “我們在春秋戰國時期趙國的地盤上,建立了自己的大趙國。自即日起,紀年改為趙王元年,大赦天下!”石勒又說道。


    “趙王聖明!”群臣又是一陣歡唿。石勒繼續說道:“我朝初建,朝綱、律令皆無。無規矩不成方圓,無律法不成國家。孤任命史貫誌為法曹令,采擷律法綱要,作《辛亥製》。上黨人續鹹為律學祭酒,中壘將軍支雄、遊擊將軍王陽兼任門臣祭酒,專管羯人訴訟。禁止羯人恣意妄為,不許羯人欺壓、汙辱有文化的漢人。羯人稱作國人,漢人次之。孤會經常派遣使者巡行各州郡,鼓勵、督促農業生產。任石虎為單於元輔、都督禁衛各種軍務並擔任驃騎將軍、侍中、開府,賜爵中山公。群臣皆授官進爵。”


    王陽、支雄、史貫誌、續鹹和石虎等跪倒施禮:“謝趙王!”


    史貫誌站起來說道:“趙王千歲,劉曜此前已經稱帝,並且把原來國號漢國改成了趙國,劉曜成了趙帝。我們的國號也是趙國,主上不願意稱帝,僅稱趙王。這兩個趙國,有點亂。”


    支雄笑著說道:“別看劉曜先用了趙國這個國號,我主比劉曜晚一些。不過以我主趙王的英明,以中山公的神勇,日後攻取長安,俘虜或者殺死劉曜,消滅他的趙國,不是沒有可能。”


    石虎聽了支雄的話,哈哈大笑。石勒說道:“現在孤還沒有稱帝,就是因為周圍敵人還不少。西邊的劉曜,不見得不想吞並我們。南麵豫州的祖逖,時刻想著收複黃河以北的土地。再往東看,邵續、曹嶷也是兩股不可小覷的力量。也正是因為這些,孤才力排眾議,暫時先稱趙王。稱帝過早,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趙王高瞻遠矚,我等不及也!”下麵又是一陣歡唿。


    續鹹提議道:“如果怕劉曜的趙國和我們的趙國混淆,不妨這樣,劉曜的趙國稱為漢趙,那我們的趙國就稱為石趙。”


    史貫誌說道:“續鹹大人的想法不錯,這樣可以把先後出現的兩個趙國區分開。說不定以後的史學家,會把劉曜的趙國稱為前趙,把我們的趙國稱為後趙,畢竟劉曜的趙國在前。”


    石勒笑著說道:“是這個道理,也有這種可能。”


    在雍丘城駐紮的祖逖,每時每刻都在關注著黃河以北的局勢。在府衙裏,祖逖對祖渙和手下將領說道:“劉曜在長安稱帝,隨後石勒在襄國稱趙王。邵續在孤軍奮戰,曹嶷在左搖右擺。所以當前我們最危險的敵人,就是石勒。而石勒手下勇猛的將領很多,像石虎、支雄等。所以防範石勒南侵,是當務之急。”


    祖該說道:“滔滔不絕的黃河,就是我們和石勒之間的長城。要不是有黃河,石勒早就派石虎等率軍南下了。”


    祖逖說道:“哥哥說的沒錯,黃河的確遲滯了羯人的鐵蹄。但羯人從來不講規矩,石勒和石虎奉行的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所以黃河北岸很多自衛的塢主,為了保護自己的塢堡和家人的性命,一些塢主不得不把兒子送到襄國做人質。”


    “其實這些塢主,就是為了自保,不可能和石勒一條心。”祖渙說道。祖逖笑著說道:“當然不會真正聽命於石勒,但這些塢主也不敢公開和我們聯合。為了保護這些塢主,我們應該經常派兵,乘船到黃河北岸,時不時攻打一下這些塢堡。”


    “父親這樣做,石勒自然會以為塢主們沒有投靠我們,塢主們就安全了。這樣,石勒也不能把塢主的兒子們怎麽樣。”祖渙說道。祖逖說道:“就是這個道理,以後經常北上打幾下塢堡。”


    一天晚上,祖渙領著兩個人來見祖逖。祖逖正在書房看書,兩個人進來拱手施禮說道:“參見祖大人!我們倆是北岸的塢主。”


    “你們倆深夜前來,一定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祖逖問道。一個塢主說道:“我們這些塢主,經常去襄國做一些買賣。說是做買賣,其實也是順便看看自己的兒子。我們探聽到,石勒很快就會派石虎攻打厭次的邵續。攻滅邵續以後,還要消滅青州的曹嶷。消滅邵續和曹嶷以後,石勒可能派兵南下攻打大人的豫州。”


    “你們說的這些情況很重要。邵續和曹嶷,各自為政,我這裏也幫不上忙。我隻要加強防範,阻止住石勒南侵就行了。你們這些塢主,我知道你們都心係朝廷。隻不過因為兒子在襄國,不得不表麵上依附石勒。以後有了重要情況,隨時想辦法告訴我。”祖逖說道。另一個塢主說道:“我們怕被石勒的探子發現,所以才晚上劃船過來,向大人報告這些情況。大人,我們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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