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六孤尼言提二哥,步六孤俟神色稍有變動,但高臣貴者,從身政途,胸膛裏的那顆心早已在萬事中磨煉的硬如鋼鐵,哪怕生死臨身,也幾無變化。


    在言入耳畔後,步六孤俟深喘一息,迴身坐下,步六孤尼縱然心有憂慮,可也不敢太過彰顯,哪怕二哥步六孤石跋任職涇州刺史,遭此王景文叛亂,於步六孤氏而言,這也是族氏宗輩所該麵對的路。


    當堂中寂靜三息不過,步六孤俟再度開口,衝三子沉聲:“吾兒,陛下雄才大略,深知軍製官製改革的艱難,隻有穩掌其權,破其阻堅,方能萬世千秋,眼下些許叛亂初起,還不足為懼,揪起懼怕深處,乃是那些宵小投機之輩…所以你在此番東進剿滅叛亂中,務必心清目明,眼觀四向,耳聽八方,心慮十二路,將那些身藏漁利,觀風掌舵之人記於心中,若有機會,一並鏟除,為陛下解憂,此才是陛下剿滅叛賊的深意所在!”


    聽到這些,步六孤尼如醍醐灌頂,瞬間明白。


    些許停頓,但見步六孤尼退身一步,跪地叩首,拜謝爹爹指點,恰逢此時四弟步六孤麗匆匆進來,看到爹爹和三哥,步六孤麗道:“爹,三哥,東陽鎮軍騎令就在府外!”


    聞此,步六孤尼立刻起身:“爹,大軍出發在即,我需要盡快趕迴軍中,隨軍同行,向幽州進發!”


    “吾兒盡可去之!”


    步六孤俟開言,步六孤尼拜禮離開,那步六孤麗送兄至門外,再度折返至步六孤俟麵前,道:“爹,陛下有詔,言之觀風之嫌!”


    “觀風之嫌?”


    步六孤俟暗自低言:“吾兒,與父入宮!”


    永壽宮,文成帝漫步於水榭庭廊,遠觀而望,文成帝身長八尺有弱,白麵透紅,那青歲膚表浮華歲月滄桑,雖然文成帝現年僅僅二八之歲,可他所經曆的人生蹉跎,比之凡人八十有餘還要多。


    此刻,文成帝思緒萬千,驀然之間,他似乎看到當初雷霆之威怒斬宗愛亂臣的模樣。


    “陛下,征西將軍、禦史台步六孤俟大人覲見!”


    內侍宦官,中宮仆伊婁心躡手躡腳的來到身後低言,文成帝聽得這話,迴身道:“宣!”


    不多時,步六孤俟與四子步六孤麗從穿過庭廊,來到水榭庭下。


    “陛下,老臣步六孤俟叩見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免禮,來人,賜座!”


    步六孤俟奉禮落座,步六孤麗侍奉身後,文臣帝瞧之,笑道:“麗卿,對於此番叛亂,你有何見解?”


    步六孤麗被點聲問話,趕緊出身拜服:“陛下高瞻遠見,微臣這些見解,簡直如小兒嬉笑,不足多言!”


    如此謙卑奉上的話讓文成帝搖頭,佯裝怒氣:“麗卿,當初鏟滅宗愛權臣,你如初生牛犢,敢為先行,怎地現在唯唯諾諾,學起那些老骨頭了?”


    主仆二人的對話如風吹點波,讓步六孤俟不得不插言:“陛下,老夫這四子當初莽撞不明世事,現今老夫教導入途,已然明白上下世風尊別,請陛下莫怪!”


    話半轉向,步六孤俟衝四子道:“陛下乃我步六孤氏的恩主,有言想問,你大可盡心效之,若是胡言虛言,老夫必定重懲於你!”


    有了老子開口,步六孤麗才整了整衣襟,躬身拜言:“陛下,微臣以為,叛亂突升,意指陛下的改革,眾所周知,這大魏乃先帝武戰得來,以軍開國擴土,此為上策,可以之治國安國,則是下策,陛下繼位布施仁政,此乃上策,可部分貴族、軍武、權臣仍舊留身原位,做著先帝軍武擴土的美夢,行軍武,強軍支,重課稅,嚴酷法,行仁政,削軍武,減軍支,改尊法,此勢必讓那些美夢者驚醒空身,而這還不在少數,至於現今隴西屠各王景文與其義子王權毅的東西同起大旗之禍,不過是那些貴族暗中抗議陛下的先行軍,若王景文與王權毅浪翻爾爾,即時消散,那麽禍事將滅,反之就會有更多的貴族、軍武、權臣加入到叛亂行列,那時…恕微臣不尊之罪,陛下危已!”


    一席話如風伴郎,清而勁吹,直入文成帝耳中,隻不過文成帝以青歲之年立起皇威,穩住大魏,就足以證明他的遠見,現在更有步六孤麗的明者良言,他何懼叛亂爾?


    故而,不待步六孤麗迴身立位,文成帝便開口應之:“麗卿言之朕心,言之朕心!”


    “陛下,微臣以為,此番平叛王景文、王權毅不過是小魚小餌,真正的禍患引子,還在諸皇宗親內!”


    步六孤麗順風上水,直接點出話題,他知道,文成帝雄才大略,仁心懷天下,可是皇權聳立泰山之巔,諸峰林立那時根本不可能,與其讓文成帝心中氣憋說出接下來的髒事,倒不如他這做臣下的代為點出,以慰文成帝的心潮。


    當步六孤麗代為點出今日詔見的重點,文成帝神色明顯有了變化。


    “麗卿,如是所言,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文成帝再問,步六孤麗猶豫一息,期間,他暗有轉目詢問父意,奈何步六孤俟閉目養神,撫須含氣,根本無應。


    “陛下…”步六孤麗思忖不過三息,跪地叩首:“微臣鬥膽諫言,請陛下嚴防司空、京兆王杜元寶,建寧王拓跋崇等人!”


    此言落地,那步六孤俟閉目養神的姿態驟時驚醒,從神情來看,顯然四子的話超出了他的預料,再看文成帝,一雙俊麵冷漠無光,幾乎結冰。


    可是步六孤麗根本不知言重輕微:“陛下,微臣知道這樣說,有冒犯皇家尊威之嫌,可是那杜元寶當眾詆毀新政改革之弊端,至於建寧王拓跋崇,更是在私府宴會上公然笑言高論軍改政改的不是,更那陛下您與先帝相比,以之冒犯祖宗…”


    “住嘴!”


    步六孤麗鬥膽請柬時,步六孤俟已然跪地叩首,怒聲止住己子,讓後衝文成帝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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