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陳石基是司禮監的大太監,但他居住的這間屋子卻顯得有些狹小。除了外麵那間門廳房之外,裏邊的這間臥室僅僅隻能容得下一張矮榻,完全就是因為朝向不好的緣故,隻有這個時候陽光才能從“後窗”照射進來。。


    正是申時中刻光景,曾經炙烈的陽光已經失去了午時的光輝,暖洋洋的陽光照在陳石基的臉上,讓他感覺十分舒適,渾身上下懶洋洋的,隻是想好好的睡個午覺。


    房間裏安靜極了,就好像是一灘死水似的,泛不起半點漣漪。


    “老祖宗。”外麵傳來了小多子的聲音:“黃公公求見,正在廳裏候著呢……”


    陳石基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就翻身坐起,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訓斥著”自己的貼身小太監:“小多子,你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黃公公不是外人,你怎麽能讓他在外麵候著呢?直接請進來……算了,還是我去外麵見見黃公公吧。”


    陳石基連大衫子都沒有披,就那麽穿著一件短衫就來到了外麵的小廳當中,朝著端坐的黃公公打起了哈哈兒:“黃公公,是哪陣香風把你吹過來了?怕是有什麽事情吧?”


    黃公公是一個很瘦很瘦的老太監,薄薄的臉皮緊緊的貼著高高的顴骨,麵色枯槁就好像是一具幹枯的死屍,他聲音卻十分尖銳:“其實也沒什麽事情……”


    所謂的“沒什麽事情”,其實就是“我有事”的意思。


    陳石基立刻就明白了,立刻就不動聲色的朝著小多子擺了擺手,小多子馬上就很懂事的退了下去,出去的時候還順手把房門給關上了。


    “黃公公,是不是有什麽賜教啊?”


    “賜教可不敢當,隻是有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兒。”


    “黃公公請講。”


    這位黃公公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雖然比陳石基這個掌印太監要稍微低一點,但他的資格非常老,早在李芳執掌司禮監的時候,就已經是秉筆大太監了。


    司禮監不是朝廷的官場,也就沒有副手的說法。雖然這個黃公公的職權確實比陳石基低了那麽一點點,但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位黃公公並不是 陳石基的下屬,而應該算做是他的“同事”。


    畢竟司禮監是很重要的部門,最講究的就是相互製衡。無論是當初的李芳還是現在的陳石基,都無法做到一言而決,在很多事情上必須尊重黃公公的意見,所以陳石基才對這位黃公公如此的客套。


    就在今天晌午之前,這位黃公公還在司禮監那邊和陳石基共事呢,現在卻又來找陳石基,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而且是不大方便擺到台麵上來說的事情。


    既然這位黃公公主動來找自己,必然是尋求某種幫助。在這種情況下,陳石基絕對不會拿大,更不可能擺什麽譜,而是十分熱情的主動問。


    這麽做,無疑會拉近彼此的關係。


    “陳公公應該知道我家裏的那點事情吧?”


    這位黃公公和陳石基一樣,都是宮裏的太監,按說他們就應該無家無室才對,但事實並非如此。


    太監也是有家室的,就連陳石基自己還在四八巷那邊置辦了一套宅子,並且弄了一個所謂的“老婆”呢。


    雖然太監們和所謂的“老婆”不可能有什麽夫妻之實,但這更多是出於一種心理層麵的需要。


    這位黃公公說的“家事”絕不可能是在說他的“老婆”——因為太監的老婆僅僅隻是一個擺設而已,並不值得關心。


    真正讓黃公公關心的根本就不是他那個所謂的老婆,而是他的兒子。


    太監有兒子,這事情看起來好像十分荒謬,但卻一點都不稀奇。事實上,很多太監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太監,很多都是有兒子的。


    太監的兒子,肯定不是親生的,大多都是從外麵買來的小孩子,養在外宅當做自己的兒子而已,好歹也算是有了一個心理安慰。


    但這位黃公公的兒子卻是一個例外:那是他的親侄子,不僅同姓而且有著非常親近的血緣關係。


    把侄子過繼過來,做自己的兒子,即便是在正常的人家也很常見。


    這種同宗同姓的“兒子”顯然比買來的那種“兒子”要親近的多。


    對於黃公公來說,這個兒子就是他最大的心理安慰。


    “犬子的病……陳公公你也是知道的。”這位黃公公說起那個兒子的時候,就好像是個真正的父親一樣,完全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有些事情,可以瞞著朝廷,卻沒有必要瞞著陳公公……”


    太監有了兒子這種事情雖然一點都不稀奇,但卻是被朝廷嚴格禁止的。


    宦官怎麽能有兒子呢?就算是過繼的也不行啊。若是宮裏的太監有了家室和子嗣,必然會有私心,還怎麽全心全意的做天家的奴才呢?


    但朝廷的禁令是一迴事,具體的現狀又是一迴事。


    在這偌大的禁宮當中,好多太監都是有“兒子”的,這並不是什麽秘密,但卻絕對沒有人把這種事情當做拿捏太監的把柄。


    誰要是真的那麽幹了,就等於是和整個太監群體為敵。所以,大家也就對這種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黃公公的兒子病了,這事陳石基早就知道,他甚至還知道黃公公偷偷摸摸的找過宮裏的禦醫去給他兒子治病呢。


    “小公子的病……不是已經好了麽?”


    當陳石基說起這句話的時候,黃公公那幹瘦枯槁的臉上頓時就浮現出了一抹惱怒的神色:“犬


    子的病不僅沒有好轉,被禦醫調治了小半年,反而愈發的加重了……”


    “陳公公說宮裏的禦醫全都是酒囊飯袋,以前我還覺得這句話有失偏頗,現在看來,真是恰如其分!”黃公公恨恨的說道:“以前的時候,小兒的病情還沒有那麽嚴重,現如今卻連吃飯喝水都成了問題……”


    “說句陳公公不大願意聽的話吧,咱們這種六根不全的人,這輩子已經沒啥指望了。”黃公公那幹瘦的臉上浮現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個兒子,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也不怕陳公公你笑話。我從來就沒有打算讓這個兒子當官,隻希望在咱們百年之後,能有個在墳前燒紙的人也就夠了……”


    “咱們都是一樣的人,黃公公所言我感同身受。”陳石基說道:“可我終究沒有黃公公的福氣,也沒有那麽好的兒子。倘使我有這麽一個兒子,便是折損二十年的壽數也是心甘情願的呢……”


    “近日來,我看皇後的病情已大為好轉……”黃公公來找陳石基,當然不是為了談起皇後的病情,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曾聽陳公公無數次的盛讚那陳長生的醫術,現如今他又能治得了皇後的病症,想來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何止是有些真本事?要我說呀,那陳長生的醫術,就算是不敢說華佗重生扁鵲再世,至少……”陳石基已經明白黃公公想要做什麽了,故意用稍顯誇張的語氣說道:“至少也要比太醫院的那些個酒囊飯袋要強一百倍,這可不是因為我曾和那陳長生在安北衛共事就幫著他胡亂吹噓,事情是明擺著的,連皇後的找他治病,這還用說嗎?”


    “是,是,是,陳公公所言極是,我也看出來了,那陳長生鐵定是比太醫院的那群蠢貨要高妙的多。”黃公公那枯槁的臉上終於現出了一絲笑容:“所以呀,我就想著……能不能讓陳長生幫小兒診一診病……”


    “你早就應該這麽做了。”陳石基的語氣非常堅決,就好像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要我說要,你要是早點去找陳長生,隻怕小公子的病早就已經痊愈了呢。”


    “是,是……”黃公公麵露難色,語氣之中出現了一個不太明顯的停頓:“可是……那陳長生和我也不是很熟,我和他也沒有什麽交情,也不知他肯不肯用心幫忙……”


    “黃公公說的這是什麽話?”陳石基故意做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你和那陳長生沒有交情不要緊,我和陳長生有交情啊。咱們兩個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我的交情還不就是你的交情?”


    “黃公公,黃老哥呀!”陳石基陳公公顯得非常熱心,把胸脯子拍的邦邦作響,信誓旦旦的保證著:“這事兒不用你出麵,我一定幫你安排的妥妥當當。我不敢說那陳長生一定能治的了小公子的病,但我敢保證,隻要我一句話,那陳長生肯定會真心真意的幫黃公公這個忙。”


    “如此就麻煩陳公公了。”


    “不麻煩,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陳石基很親切的拉著黃公公的手,說的意味深長:“我的資曆本就不如黃公公深厚,要不是有黃公公的幫襯,我怎麽能料理司禮監這一大攤子事情呢?”


    “那我就等著陳公公這邊的消息了哦?”


    “什麽事情都可以等,但給小公子治病的事情,卻是萬萬等不得的。”陳石基嗬嗬的笑著:“黃公公家裏的事情,怎麽能等呢?我馬上就安排人去找那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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