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高的懸在頭頂,碧藍的天空就好像剛剛洗過一樣純淨。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形成一束束幾何形狀的規則光柱,把飄散在空中的細微浮塵照耀的愈發顯眼。


    “小多子——”陳石基並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太監,但他的語氣卻陰冷的可怕,活像是從墓穴裏吹出來的風,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驚悚氣息:“你知道闖了多大的禍事嗎?”


    剛剛惹了禍的那個小太監依舊驚魂未定,正跪在陳石基的腳下,不顧一切的給他磕頭,磕的腦門上鮮血淋漓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般:“陳公公,老祖宗,小多子知道錯了,您再給小多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小多子一定好好的伺候您,就算是做牛做馬……”


    雖然太子已經答應過會留下他的性命,但終究是死罪饒過活罪難逃,惹出了如此潑天的禍事,懲罰一定非常非常的嚴厲,以陳石基的手段,至少有幾百種方法可以讓他生不如死。


    陳石基冷冷的看了看這個可憐的小太監:“平日裏我看你算機靈,就把你留在身邊伺候著,想不到今天卻惹出了這潑天大禍。不僅你自己要受些皮肉之苦,就算是我也要受你的連累……”


    “老祖宗,小多子知道錯了,”小太監依舊在磕頭,腦門上的鮮血染紅了麵前的地磚:“還望老祖宗憐惜,千萬不要斷了小多子的生路……”


    “既然太子說過留下你的這條狗命,我自然要給你一條活路。不過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你知道我的手段,隻要是一聲令下,就能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宮裏的大太監到底有多麽陰狠毒辣,可憐的小多子早已經心中有數,他真的害怕陳石基陳公公會把那些可怕的刑罰用在他的身上,愈發的恐懼萬分,一個勁的苦苦哀求。


    犯下這麽大的錯誤,無論陳石基使用多麽殘酷的手段折磨他,都不會有人求情,也絕對不會得到任何的同情或者是憐憫,對於這一點,小多子早已經心中雪亮。


    他隻能求陳公公高抬貴手,不要使用那些酷烈的手段。


    陳石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了看這個早已經被嚇的魂不附體的小太監,語氣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你能落下什麽樣的下場,就看你自己老實不老實了。”


    “小多子一定老老實實。”


    “那好。”陳石基看了看洞開的房門,“去,把房門關上。”


    “是。”


    小多子趕緊關閉了房門,然後再次跪倒在陳石基的麵前。


    陳石基不動聲色的說道:“小多子,你跟著我也有四五年了吧,平日裏辦事還算得力,人也比較機靈,我是怎麽對你的,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


    “陳公公對小多子恩重如山。”


    “你還能記得我對你的好,這就已經夠了。”陳石基下意識的壓低了嗓音:“平日我看你挺穩重的,為什麽今天連一個小小的蓮花盞都端不穩了呢?”


    “我……”小多子猶豫了一下,完全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抬起頭來偷偷的看了陳石基一眼,馬上就又低下頭去。


    “到底是怎麽迴事啊?”陳石基用直勾勾的目光盯著這個可憐的小太監,說的意味深長:“到了這個時候,要是你還不肯說實話,那就真的連我都幫不了你了……”


    “小多子說實話,小多子不敢隱瞞陳公公……”這個名叫小多子的小太監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其實小多子端的挺穩的,而且已經把那蓮花盞遞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中,是太子沒有拿穩才掉落下來的……”


    “胡說八道。”陳石基登時大怒,立刻就做出了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態,厲聲嗬斥道:“太子殿下怎麽會連一個小小的蓮花盞都拿不穩,分明就是你……”


    “老祖宗容稟,當時小多子真的已經把蓮花盞遞給了太子殿下,是他自己沒有拿穩……”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個什麽樣子,陳石基還能不清楚嗎?


    當時的陳石基就站在太子的側後位置上,雖然看不到太子手上的動作,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小多子已經把蓮花盞遞給了他。


    其實,破壞皇後祈福典禮的事,根本就怪不到小多子的頭上,而是太子本人沒有拿穩,才讓蓮花盞摔碎,並且砸滅了皇後的“本命長明燈”。


    但太子怎麽會犯這種錯誤呢?也就隻能歸罪到這個小太監的身上了。


    這個結果,陳石基早就已經想到了,隻是故意先嚇唬一下這個小太監,讓他說出實話,做最後的確認而已。


    現如今,陳石基已經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個蓮花盞就是太子故意失手跌落的,這並是太子想要陷害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太監,而是別有用心。


    所謂的純孝,不過是故作姿態而已,有病就得找郎中醫治,想要通過一場祈福活動就讓皇後身體健康,這麽虛無縹緲的事情恐怕連太子自己都不相信。


    就算是砸滅了皇後的“本命燈”,也不大可能立刻就讓皇後喪命,畢竟這種神神叨叨的說法確實沒有什麽依據。


    太子就是衝著我來的——陳石基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太子和漢王之間的爭鬥由來已久,不僅朝堂之上分成了太子派和漢王派,內廷之中同樣如此。


    以前的李芳李公公是比較傾向於太子的,而陳石基則是偏向於漢王更多一點,在太子的心目當中,他陳石基就是漢王的人。


    以前的時候,太子還能對他保持著最基本的禮遇,哪怕這種禮遇僅僅隻是流於表麵,至少也要裝一裝樣子。


    但是,自從太子奉旨監國以來,太子殿下和陳石基之間的矛盾就逐漸變得公開化了。


    監國的太子,幾乎所有的行政命令都要通過內閣和司禮監才能生效。


    內閣那邊,有一多半都是太子的人,自然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內閣的行政命令必須要由司禮監批紅確認,這才是正常的官方流程。


    作為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對於內閣的一些舉措陳石基總是難免會有些抵觸,這就造成了閣臣對他的不滿。


    這種不滿一定會傳導給太子,讓太子以為是陳石基在和他做對。


    若是不能把陳石基這個掌印太監拿下,司禮監就會對內閣形成極大的製約,讓監國太子的行政命令無法順暢的落實下去,太子必然對陳石基非常非常的不滿。


    作為安北衛的督事,陳石基掌握著大明朝非常重要的情報部門,他已經從多個方麵得到了一些消息:太子和李芳的接觸越來越頻繁。


    哪怕用腳指頭想想也能夠得出一個答案:太子十分希望把李芳請迴來重新執掌司禮監,好取代偏向漢王的陳石基。


    不管怎麽說,給皇後祈福的活動功虧一簣,作為組織者和執行者的陳石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太子一定會拿這個事情大做文章,就算還不能因此就拿下陳石基,至少也是一個很不錯的突破口……


    想當年,就是陳石基和安北衛的陳長生一起,找了個機會把李芳“弄”下去的,一腳把他踢開,讓李芳李公公去給太祖爺守陵去了。


    現如今,太子若是真的從新啟用了李芳,他陳石基還能有什麽好下場嗎?


    真要的到了那個時候,恐怕陳石基連給太祖爺守陵的機會都沒有了呢。


    “小多子,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陳石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用滿是憐憫的眼神看著這個可憐的小太監:“我想你應該已經看出點什麽了吧?”


    “小多子已經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就算這事真的不怪你,難道還能怪到太子殿下的身上不成?我知道你可憐,我也知道你冤枉,但他畢竟是太子啊,你明白嗎?”


    “小多子明白。”小太監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自然已經明白了是怎麽迴事了。


    “明白就好,好在太子殿下留下了你的這條狗命。”陳石基說的意味深長:“咱們這些在宮裏頭當差的,都明白一個道理,隻要保住性命,說不準哪天就會時來運轉,總有翻身的機會。”


    “今天的這個事情,我必須得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也就隻能委屈你了。”


    “小多子能體諒老祖宗的難處,誰讓咱們這麽低賤呢?終究不可能和太子殿下去爭什麽。”提起太子的時候,小多子的眸子裏充滿了怨毒的目光:“小多子不過是個六根不全的奴婢,太子殿下才是主子,他想要我死我就得死,想要我活我才有活命的機會。既然老祖宗說要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那就請老祖宗吩咐吧。”


    “今天的這個事情,全都是因為你沒有拿穩蓮花盞,既然是你的雙手惹了禍……”陳石基慢慢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小多子:“你自己應該知道怎麽處理。”


    “小多子明白。”


    小太監爬了起來,咬著牙看了看桌子上那一方硯台,然後猛然抄起硯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桌上,用硯台那尖銳的棱角朝著自己的右手狠狠的砸了下去。


    隻砸了一下,小多子的右手就已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但他卻還是不肯罷休,又用血流如注的右手抄起了硯台,再次朝著自己的左手狠狠砸下。


    他的兩隻手已經廢掉了,卻咬緊牙關連呻吟都沒有發出一聲,而是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道:“這樣可以讓老祖宗對太子殿下交代了麽?”


    陳石基慢慢的轉過身來,看著看他那鮮血淋漓的雙手:“應該可以了,你先去先裹一裹傷,好好的養一陣子吧,迴頭到我這邊來伺候著。”


    自廢雙手,這明明就是陳石基逼迫他這麽幹的,但他卻一點都不恨陳石基,反而暗暗的感激,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已經是最寬容的懲罰了。


    小多子不恨陳石基,而是對太子充滿了怨恨,隻是這種怨恨深深的埋在心底,連一分一毫都不敢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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