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袤的蒙古草原上,肯特山既不雄奇,也不是足夠的險峻,一條細細的河流將起伏相對比較平緩的肯特山一分為二,然後蜿蜒著向南流淌,再折而向東。


    在中原王朝的《四方地理誌》當中,這條河被稱為黑水或者西黑水,幾乎沒有多少人聽說過,但它卻還有另外一個很響亮的名字:斡難河!


    兩百年前,一個蒙古人在這裏召集各個部落的首領,開創了蒙古人曆史上最輝煌的基業,留下了數不清的傳奇故事,他的名字叫做鐵木真!


    在蒙古人的心目當中,肯特山和斡難河,就是傳奇故事的發源地,具有極其重要的象征意義。


    現如今,就在肯特山東麓的一處緩坡上,麵對著緩緩流淌的斡難河,正在擺開一場隆重的宴會。


    背山麵水的河邊,鬱鬱蔥蔥的草地已經被鏟平、夯實,並且又重新鋪上了一層潔白的細沙。中間置了一張很大的餐桌,擺了幾個坐椅,旁邊更有四張稍小一點的桌子。


    旁邊臨時壘砌起來的爐灶上火焰熊熊,十幾個大廚正賣弄著精湛的技藝,將一道道剛剛烹飪完成的精美菜肴送上來。稍遠一點的地方則分散著幾百個盔明甲亮的侍從,未經允許的“閑雜人等”根本就不可能靠近。


    “這一道五龍山河燴乃是用最肥美的駝峰油和炙鴨肉,還有長江裏頭的小白魚,以及北地的鮮蘑菇等食材共同烹製而成,匯集了東西南北天下美味之大成,乃是太祖洪武皇帝最愛的餐食,連我都沒有吃過幾次。”漢王朱高煦的興致很高,甚至有些得意洋洋:“諸位有口福了。”


    除了這道名氣很大的五龍山河燴之外,還有烹河豚、燒鹿尾、南北鮮、水鑲肉等等精致的宮廷菜式。


    能在這遙遠的草原上吃到這樣的宮廷菜,真的很不容易,這樣的排場也就隻有漢王才能擺的起了。


    作為手握重兵的實權皇子,朱高煦的起居生活一直都很奢華,光是亂七八糟的隨從就有七八百之多,弄一場豐盛的宴會真的不算什麽。


    在這個春末夏初的時節,草原上已經是一片碧綠,隨風起伏的野草連綿不絕,仿佛搖曳的海浪。點綴著各色的野花,遠遠望去讓人心曠神怡,舒服極了。


    “趙深,陳長生。”漢王殿下朝著二人招了招手,早已經笑的見眉不見眼:“你們兩個,坐到我的身邊來。”


    “微臣不敢。”


    “微臣惶恐。”


    不管怎麽說,漢王朱高煦都可以算是半個“君上”了,所以向他使用“微臣”的自稱也是可以的。


    麵對漢王殿下的盛情,不管是趙深還是陳長生,全都非常謙卑的表示了拒絕。


    事情是明擺著的,在場的這些人當中,無一不是漢王的親信嫡係,不管是官職還是資曆,都輪不到二人坐到那樣的位置上去。


    “我二人坐在末位就已經十分的知足了。”


    “客氣,還和我客氣是不是?”漢王殿下連一點點的架子都沒有,直接就走了過來,分別拽住了趙深和陳長生二人,以強拉硬拽的方式讓二人做到了自己的左右身側:“讓你們坐你們就坐好了,哪裏有那麽多有的沒的禮法?今日隻是小聚,不必講究上下尊卑,大家開懷暢飲就好。”


    雖然朱高煦表現的非常親近隨和,但那是他的氣度,陳長生和趙深不可能真的“不講究上下尊卑”,所以就表現的愈發謙恭了。


    “在咱們這些人當中,就屬你們倆最年輕了。”漢王殿下親自把盞,分別為二人斟了一杯酒,笑嗬嗬的說道:“這江南春是我專門從京城帶過來的,平日裏是喝不到的哦。”


    漢王殿下說的“咱們這些人”,可不是一個籠統的稱唿,而是別有深意:特指漢王一黨當中的中堅力量!


    漢王一黨是朱高煦的基本盤,主要是一些靖難功臣,尤其是以武將為重點,幾乎全都是在靖難大戰當中崛起的那一批勳貴。


    雖然陳長生和趙深也是發端於靖難時期,但二人真正的崛起卻是在靖難之後了。所以,在漢王黨人當中,他們兩個的資曆算是比較淺的了。


    宴會,尤其是這樣的宴會,最講究就是“論資排輩”,但漢王卻故意讓二人坐到了自己的身邊,除了表示出極其強烈的拉攏之外,更主要的作用就是借此表明一件事情:這二人已經算是漢王一黨當中的重要成員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樣的用意就算不用明說,也全都心中雪亮。


    “這一個多月以來,本王共曆經大大小小七次戰鬥,你們二人率領東路軍披堅執銳奮勇拚殺,一片拳拳報效之心,可居首功。你們的所作所為,本王全都心中有數。”


    漢王殿下親口承認了東路軍的功勞,甚至把他們說成是首功,雖然有些誇大的成分在內,但也不算是很誇張,畢竟東路軍確確實實是出了很大的力氣的。


    東路軍在戰場上的表現有目共睹,這樣的赫赫戰功是抹不去的,但這根本就不是重點,重點是漢王殿下說的那句“心中有數”:


    在大戰開始之前,趙深和陳長生就首先把最要緊的情報先告訴了漢王,而不是直接向皇帝本人匯報,就已經足以說明他們是鐵杆的漢王黨成員了。


    在這一個多月的戰鬥當中,東路軍奮勇拚殺,俘虜了一萬多敵人,但二人卻故意把這些戰功算在漢王的頭上。最要緊的是,就在六日之前的那場大戰當中,趙深追上了正在潰逃的本雅失裏本部精銳,雖然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抓住本雅失裏本人,讓他僥幸逃脫了,但卻生擒了本雅失裏的一個“皇子”以及嬪妃、官員等等一百多人,而且還繳獲了大量的寶璽、印象、旌鼓等極具象征意義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可以換成實打實的封賞,但趙深卻把這些東西全都派人送給了漢王殿下。


    得到了這些東西,就等於是奠定了漢王的戰功,讓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繼續和太子抗衡而不落下風。


    也就隻有最鐵杆的漢王黨人,才會給他提供如此強有力的支持。


    漢王殿下本就是直爽的人,而且在場的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是“漢王黨”當中的核心,他必須當著這些人的麵表明自己的態度,讓所有人都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隻要你們擁護我,隻要你們真心實意的支持我,就一定能夠得到很大的好處。


    “趙深呀,魏國公一直都是說你很能打,本王也早就聽說過你能戰善戰的威名,這一次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果然是銳不可當的虎將啊。”漢王殿下哈哈大笑著說道:“你想要什麽樣的賞賜,說吧。”


    “微臣但知為國而戰,從來都不敢奢求賞賜。”


    趙深說的是“不敢奢求賞賜”,而不是說“不想奢求賞賜”,用意已經十分明顯了。


    這就是說話的醫術。


    “賞功罰過,本就是朝廷的用人之道,有功就應該重賞,有過就得重罰。”漢王笑道:“眼下連一個外人都沒有,你也不用拿捏,想要什麽樣的官職就直接說好了。”


    趙深稍微猶豫了一下,馬上就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微臣懇請殿下,將克魯倫河以東的那一小塊地盤,劃入漠北都司管轄範圍。”


    克魯倫河一定的“那一小塊地盤”?


    趙深可真敢說呀。


    那麽廣闊的一大片區域,陳長生有一個山西省的大小了,卻被他說成是“一小片地盤”!


    把這一小塊地盤劃歸漠北都司,其實就等於是直接給了趙深。


    趙深的胃口可真不小哇!


    “克魯倫河以東,雖說都是你們東路軍打下來的,但若是全都給你劃過去的話,漠北都司就真的太大了。”漢王朱高煦笑嗬嗬的說道:“到時候你軍政一把抓,就算是本王信得過你,群臣也必然會說閑話,畢竟我朝自太祖洪武皇帝開國以來,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趙深的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不論漢王朱高煦答應還是不答應,朝廷都一定會否決掉的:朝廷不可能把那麽大的一塊地盤交給一個人!


    陳長生下意識的看了趙深一眼,用意已經十分明顯了:我早就說過你的胃口太大了,朝廷是不可能允許的。


    對於這個結果,趙深並沒有顯露出任何失望的神色,而是退而求其次:“此次北伐消耗太多,微臣不敢奢求大量封賞,要是可能的話,希望殿下能多給我一些戰俘,畢竟漠北都司實在太缺人了。”


    “你想要些戰俘?”朱高煦一下子就變得爽快起來:“好說,好說,這事根本就不需要經過朝廷,本王就可以做主。迴頭我安排一下,多給你一些就好。”


    “多謝殿下厚賞。”


    對於在場的這些人來說,趙深的這個要求真的不算什麽:不就是一些戰俘嘛,這完全就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要求!


    但陳長生卻從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


    現如今的趙深,雖然手中掌握的兵馬並不算多,但他的那支火器新軍卻極具戰鬥力。根據陳長生自己的估算,就憑那支火器新軍,趙深就有能力單獨麵對本雅失裏的十幾萬大軍。


    趙深擁有的那幾千火器新軍,其戰鬥力遠超這個時代。而且他還擁有很不錯的經濟自給能力,還有很強大的生產能力,唯一製約他的就是人手方麵的短缺了。


    若是趙深再擁有足夠多的人力資源,他就是無敵的!


    就在陳長生稍微出神的時候,漢王的生意已經在耳邊響起:“長生啊,這一戰你的功勳卓著,你想要點什麽樣的賞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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