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長生迴到安北衛衙署的時候,已是暮色昏沉的傍晚時分,下了一整天的秋雨還沒有停。


    江南的秋雨細細密密的,就好像是一條條銀色的蛛絲,頗有幾分“憑軒望秋雨,涼入暑衣清”的涼爽。


    這場及時的秋雨消解了燥熱的暑氣,分明就是在預示著秋季的到來。


    若是在正常情況下,到了這個時辰康豐年、王大有、陸琦賢他們早就應該迴家抱老婆去了,但今日卻是一反常態,這三個副指揮全都沒有走。


    “陳指揮,怎麽樣了?”雖然康豐年極力做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但略顯焦慮的神態還是溢於言表:“陳公公是怎麽說的?”


    “已經定下來了。”陳長生笑嗬嗬的說道:“由我出任西路軍參將,掛總兵官銜,具體的差事就是讚劃軍務,在淇國公帳下聽用。”


    聽了這句話,無論是康豐年還是王大有和陸琦賢,全都麵露欣喜之色。康豐年顯得尤其激動,用力的一拍大腿:“太好了,總算是成了,恭賀陳指揮高入要職,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陳指揮總算是熬成頭了,鎮守一方的封疆之職已是十拿九穩。”


    “以後陳指揮高升了,還得多多關照一下咱們這些老兄弟呀。”


    “別胡扯了,隻不過是個頭銜而已,這算哪門子封疆哦。”陳長生表現的非常謙虛。


    陳長生說的很對,從表麵上看他確實沒有高升,因為那個所謂的“總兵官”頭銜也就僅僅隻是一個頭銜而已,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兵,也不可能真的讓他統領人馬去打仗。


    按照大明王朝的製度,掛“總兵官”這個頭銜的人多了去了,但真正名副其實的卻沒有幾個,有一大半都是虛銜——掛尚書頭銜的功臣就有許多,這並不代表就真的是朝廷重臣。


    就比如說孫成岩吧,他就掛了一個兵部侍郎的頭銜,但那隻不過是朝廷的恩賞,他總不可能真的去兵部任職吧。


    頭銜是虛的,很多在外征戰的將官都會掛這樣那樣的頭銜,無非就是高配的虛職而已,除了是一個榮譽稱號之類的東西之外,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連最基本的俸祿都沒有呢。


    大明王朝的官、職、銜、爵是分開的,不可混為一談。


    西路軍參將才是陳長生真正的職務,但這個職務本身就是“無定級”“無定員”,純粹就是一個臨時性的任命,高級一點的參將可以是從三品,低級的則幹脆就是個五品,而且沒有具體的人員編製,要是沒有具體任務的情況下,就是給功臣子弟和外戚勳貴刷履曆用的。


    真正要緊的是,是那個“讚畫軍務”的差遣。


    有了具體的差遣,這樣官職才有意義,雖然依舊沒有調兵遣將的權力,卻可以參與軍機提出建議,基本上就相當於是軍中的參謀那個級別了。


    而且是“在淇國公帳下聽用”,又有點秘書的職能。


    這樣的職務肯定不能調動軍隊,但卻的升遷的重要“跳板”:按照朝廷約定俗成的慣例,安北衛原本就是軍隊的建製之內,就算是從來都沒有統兵打仗的經驗,陳長生這個指揮使也是實打實的武將而不是文官。


    所謂的“讚畫軍務”其實就是完善一下個人履曆的意思,豐富一下個人的軍事經驗,然後就可以成為鎮守一方的軍中大員了。


    通過安北衛往上升遷,以前的孫成岩就是走的這條路子。


    雖然朝廷還沒有明旨確認這個任命,但陳公公畢竟是安北衛的人,所以陳長生才會提前知道這個消息。


    “陳公公的意思呢……就是希望無論我在還是不在安北衛,咱們安北衛的局麵一定要穩,千萬不能有什麽動蕩或者變故……”


    “老陸、大有,老康,你們都是怎麽升上來的,自己心中有數吧?”


    “明白,明白,我們全都明白,還不是陳指揮提拔重要的緣故嘛,要不然哪裏輪得到我們做副指揮?”


    這句話說的真是太對了。


    在以前的孫成岩時代,連陳長生自己都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高層,就算是曾經有個副指揮的頭銜,但他的資曆太淺,而且功勳不夠,就算是孫成岩走了,按說這個指揮使的職位也輪不到陳長生。


    完全就是因為當時那幾個老牌的副指揮爭鬥的太過於激烈,而且無所不用其極,最終導致了一個全體“團滅”的結局,反而便宜了排位非常靠後的陳長生。


    原本的那些“元老”已經在慘烈的內訌當中團滅了,陳長生才有機會上位。


    他上位之後,肯定要提拔自己信得過的嫡係心腹。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原本隻能勉強算是中層的王大有、陸琦賢和康豐年才被提拔了上來。


    “上一次孫成岩孫指揮離任的時候,幾個副指揮爭的你死我活,最後是什麽樣的下場你們全都看到了。”陳長生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的這個三個嫡係心腹,說的語重心長:“陳公公和我,都不希望再出現那樣的局麵,所以咱們這邊一定要穩。”


    “我們明白,明白,大家都是自己兄弟,有什麽事情全都能商量著辦。”


    “按照朝廷製度,我馬上就要離任了,肯定要舉薦一個副手接替。”陳長生環視著三人,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們覺得,我應該舉薦誰比較好呢?”


    王大有搶先開口:“我覺得吧……老康就行,陳指揮還是舉薦老康吧。”


    陸琦賢也表示出了同樣的意思:“我也希望陳指揮能夠向朝廷舉薦一下老康,畢竟在我們三個當中,就屬他的年紀最大,也該往上升一升了,我和大有還能再熬一熬年頭,以後還有機會嘛……”


    和上一任你死我活的爭鬥完全不同,到了陳長生這一任,他手下的三個副指揮表現的非常和睦。


    在如此重大的升遷機會麵前,老陸和王大有竟然如此謙讓,當然不是因為他倆如何的高風亮節,而是康豐年已經提前把他們兩個“搞定”了。


    所謂的“搞定”,當然就是私下裏給二人送了大量的金銀財物,這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既然老陸和大有都這麽說,那我就舉薦老康了呀。”


    “就舉薦老康吧。”


    雖說正式的任命一定需要朝廷的照準,但作為前任的指揮使,陳長生的舉薦同樣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正常情況下,隻要是陳長生舉薦的人選,朝廷都會認可的。


    就好像上一次孫成岩舉薦了陳長生一樣!


    更何況這一次還有陳石基陳公公的暗中“協調”!


    為了感謝陳長生的舉薦,康豐年早就知道應該怎麽做了:他會把一大筆銀錢存放進大奶奶的當鋪裏頭……但他卻永遠都不會支取這筆銀子,因為那本就是一筆“感謝費”!


    “陳指揮晉入高職,迴頭把在京的兄弟們都召集起來,好好的為陳指揮賀一賀。”


    客客氣氣的恭送前任領導,讓陳長生風風光光的前去上任,本就是官場上正常的迎來送往之舉,但陳長生卻擺了擺手:“恭送就不必了,我也沒有那個時間,四日之後我就得走了。”


    “這麽快?”康豐年等人十分的吃驚。


    北伐是一件大事,必然要經過周密而又漫長的準備,糧草的籌集軍馬的調動等等都需要時間,上一次的北伐光是前期準備就耗費了將近一年,這一次卻是如此的急切,也是有原因的。


    北邊草原上的蒙古勢力早就已經分裂成為東西兩個部分,他們都是大明王朝的敵人,同時他們自己也在相互攻打相互征服,試圖再次象一百多年前的成吉思汗那樣統一整個蒙古。


    為了避免草原上的實力統合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大明朝廷一直都在極力阻止極力破壞,除了奉行拉一派打一派的傳統手法之外,還在堅定的執行著“誰強就打誰”的策略,絕不讓對手重新統一。


    但是,根據前方的線報,西蒙古和東蒙古的部分勢力竟然有了聯合的跡象,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所以朝廷不得不提前進行北伐,除了用強大的軍事力量打擊對手之外,更主要的作用就是避免敵人的聯合和統一……


    這個道理非常淺顯,但具體執行就不那麽容易了,即便康豐年等人不是一線的作戰人員,也看出了這次北伐顯得有些過於操切了:“朝廷還沒有準備好哇,怎麽就能倉促北伐了呢?兵馬從哪裏來?糧草怎麽籌集?”


    “西線這邊主要是從陝西都司和山西各位抽調人馬,還有一部分當地的駐軍。”


    臨時從地方衛所和駐軍當中抽調人馬,組成北伐軍的主力部分,其實這是迫不得已的行為。考慮到這些人馬很難做到真正的協同,所有才委派了淇國公作為西線總指揮,以主帥的身份協調各方。


    淇國公乃是永樂朝第一猛將,在靖難過程中的九次大型戰役當中,淇國公就充當起了七次先鋒,可以說是朱棣做得力的一員大將,這次由他出任西路軍主帥,完全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兒。


    “淇國公能戰善戰,不論是當年的北平之戰還是白溝之戰,都是威名赫赫,還是漢王殿下的軍馬校典,一定可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淇國公不僅是永樂朝排名第一的大將,同時還做過漢王朱高煦的軍馬校典……差不多就相當於是軍馬教官的意思,無論地位還是影響力,肯定是足夠了!


    陳長生給這樣的一員老將做參謀,必然可以在他的履曆上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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