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在河灣裏的這條船與一般的船隻存在著明顯的不同,首先船身較為寬闊,和秦淮河上常見的那種狹長的舟船有很大區別。其次在艄尾有一個獨立的“灶艙”,灶艙上方還飄揚著一麵青色的酒幌子。


    這是一條“宴船”。


    早在南宋時期開始,蘇杭等地的“船宴”文化就開始流行起來,一麵遊覽湖光山色飽覽秀麗風景,一麵享用充滿了水鄉風情的“船菜”,也是一種文人雅士趨之若鶩的文化。


    這種專門承辦“船宴”的船隻,就是“宴船”,因為這種船的船身比較寬闊,看起來就象是一隻漂浮在水上的鴨子,所以又被京城的人們形象的稱為“鴨兒船”。


    船艙裏明顯經過精心的布置,門窗多是雕刻鏤空的黑漆打底,更有精美的四扇屏、瓶花等等諸多裝飾品,還懸掛著幾幅名人的字畫,正中心位置上擺著一方嵌玉的八仙桌,顯得整潔而又高雅,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道。


    一個女子正在擺弄著精致的茗碗杯盞等物,這女子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年紀,雖然談不上是什麽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容貌還算精致。隻是因為年紀的緣故,身材已經有些走樣了,卻更多了一種玉潤珠圓的成熟之美。


    見到尤敬亭的到來,這女子頓時大驚失色:“我的天爺,你怎麽來了?沒有被人看到吧?”


    “沒人看到。”尤敬亭一屁股就坐在鋪著錦墊的椅子上,用滿是柔情的目光看著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就好像是初戀的少年終於見到了夢中情人似的,目光中全都是滿滿的深情:“茹姐姐,我……我想你了。”


    這位被尤敬亭稱為“茹姐姐”的女子明明已經是徐娘半老,聽了這句話之後臉上竟然浮現出少女特有的羞澀表情,順勢拉起了尤敬亭的手,深情款款的說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也總是想你。”


    當茹姐姐看到尤敬亭臉上的疤痕之時,頓時的變得愛憐起來:“你的臉……她又打你了是嗎?一定很疼吧?”


    尤敬亭的老婆素來跋扈,從來就把他當做頤指氣使的奴仆,動輒打罵,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尤敬亭故意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用非常平淡的語氣說道:“不要緊的,不要緊的,隻要能見到茹姐姐,我一點都不覺得疼……”


    茹姐姐忍不住的發出一聲歎息:“我本是個苦命的女人,能得亭弟一片真心,早已經知足了。恨隻恨老天不公造化弄人,恨不相逢未嫁之時……”


    “我可從來沒有嫌棄過茹姐姐,茹姐姐你知道我的心思……”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茹姐姐含情脈脈的撫摸著尤敬亭的臉龐:“若不是為了多看亭弟一眼,我又怎麽會千裏迢迢的從鬆江來到這京城呢?”


    這位茹姐姐原本是有夫之婦,隻可惜她的男人早已病故多年,她也就成了寡婦,好在她有一手上好的廚藝,憑借在“鴨兒船”上做出精美的“船宴”賺取銀兩,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前些年的時候,因為一個非常偶然的緣故,茹姐姐和尤敬亭一見鍾情暗生情愫,一來二去就成了情人關係。


    隻可惜尤敬亭本就是韓大眼家的贅婿,二人的戀情根本就不敢公開,始終處於“秘密的地下戀人”關係。後來韓大眼從鬆江調迴了京城,尤敬亭也就迴到了京城,茹姐姐幹脆也就偷偷摸摸的跟著過來了。


    正常情況下,尤敬亭和茹姐姐就如同天上的牛郎織女一般,雖然相互愛慕但卻很少有機會見麵,就算偶爾見一次,也是偷偷摸摸的。


    像今天這樣在大白天的過來相會,絕對是第一次。


    這位茹姐姐的容貌絕對談不上什麽風華絕代,充其量也就是中人之姿,雖然絕對不醜,但也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甚至可以說是半老的徐娘,而且她還是個寡婦……但男女感情這種事情,真的不可以常理度之。


    茹姐姐的樣貌雖然普通,卻最是善解人意柔情如水,總是能讓尤敬亭體會到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溫情。


    和自己那位囂張跋扈的老婆相比,至少在尤敬亭的心目當中,這位茹姐姐就是當世第一的美女了。


    或許,這就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了吧。


    正是因為老婆的兇狠乖張,更加的反襯出了茹姐姐的似水柔情,讓尤敬亭愈發的對她情有獨鍾。


    二人就好像初戀的小情人兒一般,就那麽相互對視著,雖然沒有什麽讓人臉紅心熱的情話,心中卻早已產生了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般的柔情蜜意。


    但美好總是那麽的短暫,沒過多久茹姐姐就小聲說道:“亭弟,你還是趕緊走吧,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那還了得?”


    二人之間的“地下戀情”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尤其不能讓韓大眼知道,要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那韓大眼雖然吃齋念佛,但尤敬亭卻很清楚的知道他的狠辣手段:要是他知道自己和一個寡婦私會,一定會受到難以想象的懲罰,自己受點皮肉之苦也算不了。最要緊的是,茹姐姐一定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韓大眼至少有一百種手段,讓茹姐姐莫名其妙的死去,而且一定會死的非常慘!


    無論是對於尤敬亭還是對於茹姐姐,這樣的私會其實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雖然真的很想再和茹姐姐溫存片刻,但尤敬亭還保持著最基本的理智,他很清楚的知道這裏不是久留之地,自己必須盡快離開。


    “亭弟呀,雖然我也舍不得你走,但是……那韓大眼咱們是惹不起的呀。”


    “茹姐姐你放心,咱們的好日子不遠了。那韓大眼……”說起自己的嶽父之時,尤敬亭的目光就漸漸變得陰狠起來,他咬著牙說道:“那韓大眼的末日已經近了。”


    “你要除掉他?”茹姐姐顯然被尤敬亭這個瘋狂的想法給嚇住了,趕緊苦苦相勸:“那韓大眼心機深沉做事狠辣,你可千萬不要惹他,要不然的話我擔心……”


    “以我的能力,怎麽可能扳倒韓大眼?”尤敬亭恨恨的說道:“不是我要搞他,而是安北衛的人要搞他,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在劫難逃了……”


    除了陳長生等人之外,也就隻有尤敬亭一個人知道韓大眼即將大禍臨頭了。


    這並不是尤敬亭的憑空猜測,而是已經掌握了相當過硬的證據:自從今天出門給韓大眼辦事的時候,察覺到有在跟蹤自己之後,尤敬亭就已經猜到了這個事實。


    自己不過是一個非常卑微的贅婿,根本就沒有什麽值得跟蹤的價值,但還是有人在跟蹤自己,擺明就是衝著韓大眼來的,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調查韓大眼了。


    至於說是什麽人要動韓大眼,這還用說嗎?


    必然就是安北衛的人呀!


    自從李芳李公公倒台陳石基陳公公在事實上接管司禮監以來,錦衣衛就已經失勢了,被敲打一番完全就在情理之中,這是一件完全在預料當中的事情,有些嗅覺敏感的人早就已經意識到了。


    尤其是韓大眼家門口出現了大量的安北衛人手之後,甚至還有安北衛的指揮使陳長生親自坐鎮,已經足以說明點什麽了。


    “捉拿反賊”不過是陳長生故意放出的煙霧彈,區區的障眼法罷了,他們真正的目標必然就是韓大眼,這已經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


    以韓大眼的敏感度和豐富經驗,隻要他知道了有人在暗中跟蹤過尤敬亭,立刻就會反應過來,但他對尤敬亭的態度實在是太差勁了,並沒有把他當成自家的姑爺,而是始終視為微不足道的奴仆,所以尤敬亭才故意隱瞞了這個極其重要的線索,導致韓大眼對自己的狀況產生了過分樂觀的估計。


    雖說韓大眼經驗豐富而且做事滴水不漏,但他本就一屁股屎,隻要陳長生想查辦他,那就一定會查出點什麽來,這隻不過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韓大眼的喪鍾已經敲響,他的末日已經越來越近了!


    “用不了多久,韓大眼就得完蛋。”這麽絕密的事情,尤敬亭不可能對任何提起,隻有茹姐姐是個例外:“我終於不用再懼怕他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呀。”茹姐姐一點都不關心韓大眼,甚至希望他快點完蛋,但她不能不關心尤敬亭:“亭弟,你是韓大眼家的姑爺,一旦他出了事兒,你必然要受到牽連,你得趕緊想辦法脫身才是……”


    盡可能快的和韓大眼撇清關係,這才是尤敬亭的自保之法。


    但尤敬亭卻不這麽認為,他有自己的打算:“那韓大眼在錦衣衛為官多年,也不知搜刮了多少不義之財。我在他家裏伏低做小這麽多年,被他們父女欺負了這麽多年,受了多少屈辱和委屈?若是就這麽白白的走了,豈不是太不值?”


    “我得想辦法把韓大眼搜刮的錢財弄到手,到時候就和茹姐姐一起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到一個誰也找不到咱們的地方過好日子……”


    “你想弄了那韓大眼的家財?”


    “我在他們家裏受了這麽多的委屈,我給他當牛做馬這麽多年,他何曾正眼看過我一迴?你知道這麽多年以來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用他的那點家財作為補償豈不是理所應當?”尤敬亭說的理直氣壯:“我原本還沒有這樣的打算,隻是這一次我兄弟成親,我竟然……”


    “你兄弟要成親了?怎麽不早說?肯定要花費不少銀子吧?我去那些銀子給你,你也好交給兄弟,讓他辦成一場風光而又體麵的親事……”


    “我兄弟已經走了。”茹姐姐和韓大眼對待自己家人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態度,反而更加堅定了尤敬亭的決心:“而且咱們以後過日子,少不得需要很多銀錢,反正那韓大眼的萬貫家業也是不義之財,我一定要想辦法取了過來,讓他落個人財兩空,也算是他應得的報應了。”


    “亭弟,你可要小心呀。”


    “茹姐姐放心,我知道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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