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空間本就不大,桃兒、杏兒、四奶奶還有陳長生兄妹二人進屋之後,立刻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房間裏的那盞豆油燈發出了昏暗的光芒,還散發著豆油燃燒過後的那種味道。地麵上灑落著一些沒有來得及收拾的碎瓷片子,慈表妹的眼睛紅紅的,眼角還掛著淚痕,很明顯剛才的哭聲就是她發出來的。


    看這個樣子,應該是有什麽“家庭內部矛盾”。


    陳長生故意用很輕鬆的語氣說道:“都已經這麽晚了,還在哭鼻子,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不問還好,陳長生這麽一問,剛剛止住哭聲的慈表妹頓時嘴巴一扁,原本還在眼眶裏打轉轉的淚珠兒立刻就掉落下來……


    “哭,哭,就知道哭……”阮姨媽劈手就把笤帚疙瘩砸在慈表妹的頭上:“還是留著你的眼淚到我死的時候再哭喪吧。”


    “阮姨媽不要發火,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哎——”又是一聲長歎過後,阮姨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很是無奈的說道:“讓表姑爺見笑了,其實也沒啥大事。這不是朝廷的科舉已經結束了嘛……”


    朝廷的二次科舉已經正式結束,原本那些有錢的讀書人已經走了,隻是住了幾個貧窮的力夫,慈表妹也就失去了最主要的“收入來源”。畢竟光是憑借她賣湯飲,確實賺不了幾個錢,根本就不足以維持生活。


    雖說以前把湯飲鋪子當做臨時的客棧,確實賺了不少銀錢,足夠阮姨媽一家人花銷一陣子的了。但居家過日子最怕的就是坐吃山空,不得不想方設法的賺錢。


    剛好,前幾日有媒婆上門,說是要給慈表妹撮合一樁親事……


    看慈表妹哭成這個樣子,肯定是對那門親事很不滿意啊。


    “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說起這事,阮姨媽就一肚子氣:“表姑爺呀,你可知道那媒婆說的是哪家麽?”


    “不知。”


    “就是在後街街口賣羊肉的何二……”


    賣羊肉的何二?


    此人就住在後街,陳長生和小慧兒全都認識。


    公允的說,這個賣羊肉的何二,確實是個不錯的年輕後生。他的年紀和陳長生差不多,而且為人老實本分,雖說談不上什麽美男子,但也絕對不算醜了,至少屬於能交代的過去的那種,而且身強體壯,又有一手殺豬宰羊的手藝……


    這門親事若是撮合成了,也不算是辱沒了慈表妹。


    “這麽好的一門親事,這死丫頭就是抵死不從,”阮姨媽越說越氣:“也不知她是被哪塊豬油蒙了心,明明就是一塊金餅子,卻當做屎片子。還說若我是逼她出嫁的話,她就投河上吊……”


    那何二的人品還算不錯呀,雖然談不上多麽富裕,要是嫁過去的話至少也能吃飽穿暖。按說這本親事就算不是特別的好至少也不算很壞,慈表妹怎麽就是不願意呢?


    “慈妹子,既然你不想嫁給那何二,必然是有原因的,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還未開口,慈表妹就已經抽抽噎噎的抹起了眼淚兒:“我一見到何二那個人,就會想到他殺豬宰羊隻是的血腥場麵,我怎麽能嫁給一個屠戶呢?”


    “不嫁屠戶你還想嫁誰?”


    “至少……”慈表妹悲悲切切的說道:“至少也要嫁一個知書達理識文斷字的吧?”


    “又做的哪門子春秋大夢?”阮姨媽是真的火了,要不是有陳長生等人在場的話,估計就要伸手給女兒一巴掌了:“你還以為自己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不成?你倒是想嫁給狀元郎,人家會娶你麽?也不看看咱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雖然阮姨媽的話很難聽,而且態度也很粗暴,但卻話糙理不糙。


    阮家之所以如此落魄,就是因為阮大忠犯了事兒成了罪員,必然要連累的家屬。


    就不要說有功名有官職的人了,就算是一般的讀書人也絕計不肯娶慈表妹這種出身的女子,因為那會耽誤自己的前程和功名。


    偏偏象慈表妹這樣的少女,對於愛情會婚姻充滿了憧憬,總是想著才子佳人式的愛情,總是想著嫁給一個斯斯文文知書達理的少年郎君……


    她又怎麽會心甘情願的嫁給一個屠戶呢?


    不過是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巨大落差罷了。


    “我讓你嫁給那屠戶,也是為了讓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又不是把你往火坑裏推,真是把好心腸當了驢肝肺……”


    陳長生完全能夠理解阮姨媽的苦衷,但婚姻這種事……真的勉強不來。


    “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呀。”陳長生做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麵帶微笑的說道:“既然慈妹子不想嫁給那個何二,那就算了唄。這天底下三條腿的蛤蟆無處尋,兩條腿的好郎君滿大街都是。反正慈妹子還如此年輕,不妨慢慢的等待緣分,隻要緣分一到……”


    “她還年輕?她的年紀已經比山梁還要高了,再不想辦法嫁出去,就真成老姑娘了,隻怕到時候也就隻能嫁給老光棍了呢。”


    “表姨媽這麽說就不對了。”陳長生笑道:“慈表妹比我家慧兒妹子大不了多少,還年輕的很嘛。我家小慧兒的婚事,我就隻抱定了一個想法,隻要她自己願意就行。若是小慧兒自己不願意,便是說破了天也不行。再者說了,慈表妹和小慧兒都這麽年輕,幹嘛著急嫁出去呢……”


    “表姑爺呀,你家是什麽光景?我家又是什麽光景,這死丫頭連慧兒姑娘的一根小手指都抵不過。”阮姨媽無奈的說道:“不怕表姑爺笑話,若不是你和雨兒一直接濟著,我們一家人早就不知道餓死過多少迴了。我也是為了給慈兒尋個好歸宿啊……”


    以陳長生的家底,就算是小慧兒一輩子不嫁人,也有享受不盡的好日子。而且陳長生在官場上混的風生水起,隨隨便便就能給小慧兒妹子找個如意郎君,慈表妹可沒有小慧兒這麽優渥的家庭條件!


    “表姨媽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這終身大事畢竟馬虎不得,若是執意強求,隻怕慈表妹一輩子都不會開心……”在這樣的時代裏,可沒有什麽婚姻自主的說法,陳長生也就隻能拿慈表妹後半輩子的幸福來說服阮姨媽了:“難道您就忍心看著她一誤終生?”


    看著阮姨媽低頭不語的神態,陳長生就知道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說法,笑嗬嗬的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就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都好好歇著吧,我們也該走了……”


    這原本就是一場很正常的“家庭內部矛盾”,被陳長生勸說了這麽幾句,自然也就沒事兒了。


    慈表妹耷拉著個腦袋,小聲對陳長生說道:“多謝表姐夫幫我說話。”


    “謝啥謝?這麽晚了,還哭哭啼啼的成個什麽樣子?趕緊迴屋睡覺去吧,一覺醒來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是。”


    慈表妹順手抄起了一把雨傘,然後又在腋下夾了一把雨傘,就往旁邊的廂房走去……


    說是廂房,其實就是柴房。


    這間柴房,就是陳長生以前住過的那一間。


    外麵還下著大雨呢,慈表妹迴屋的時候打一把傘,絕對是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她卻拿起了兩把雨傘……這是什麽意思?


    陳長生微微皺眉,猛然意識到了點什麽,趕緊小跑了幾步,一把推開了那扇吱嘎作響的房門。


    雖然黑暗當中根本就看不清楚屋內的情形,卻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屋內滴滴答答的水聲:這間柴房本就破敗不堪,以前陳長生住的時候還能勉強遮風擋雨。已經過了這麽多年,柴房已經開始漏水了,而且漏水非常嚴重。


    外麵下大雨,屋內下小雨,房間裏頭滴滴答答的好似水簾洞一般,要是不用兩把打傘把床鋪遮蓋起來,估計後半夜就會弄的渾身精濕了呢。


    “房頂我瓦片生了很多草,原本還想著修繕一番,但翻瓦的工匠一時還沒有找到……”


    “房子漏成了這樣樣子,可怎麽住人?你怎麽不住在鋪子裏?”


    “不方便呀。”


    自從科舉考試結束了之後,湯飲鋪子的那幾間客房就住滿了行腳商販、車夫、外地來的力夫等等粗鄙之人,而且天氣已經很熱了,大家難免都要洗洗涮刷,一個姑娘家家的若是混雜其中實在多有不便,所以這幾天慈表妹也就隻能迴家住了……


    “哎呀呀,這間柴房已經漏成了這個樣子?可莫要塌了哦。”小慧兒妹子搖著頭:“這要是下了大雨,牆壁經了水說不準真的會塌呢,多危險哦。什麽也不要說,跟我走……”


    “去哪兒?”


    “當然是去我家裏住哦。”小慧兒妹子嘻嘻的笑著:“還住你以前住過的那間房。”


    “那……方便嗎?”


    “這有啥不方便的?反正我家有的是空房。”小慧兒妹子笑道。


    “表姐夫……”


    看慈表妹這幅欲言又止的神態,分明就是想住過去的,卻又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還不等陳長生說話,小慧兒就已經搶先開口了:“不用問我哥,這事我說了算。”


    說話之間,小慧兒妹子拉著慈表妹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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